第十四章 圣水坛子
茅房建在太白楼的院子里,与其它建筑均无粘连,是以大火未曾波及至此。 祖小余冲进茅房,被恶臭呛得喉咙一阵恶心,只好捏着鼻子,屏住呼吸。 外面的大雨下得暗无天日,茅房内伸手不见五指。 祖小余从怀里摸出了一支火折子,幸好未曾被水浸湿,点着之后,终于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只见茅房里空无一物,只有一个茅坑,朝洞里望去,也只有堆积如山的污秽物。 祖小余琢磨着,这地方污秽不堪,别人想偷东西也不会寻到茅坑里来,把坛子埋在这里最是安全,不禁佩服聂聪心细如发,不愧为自己的师父。 祖小余到院子里寻了一支三尺来长的木棍,伸入茅坑中,四处搅和,嘴里念叨着:“老子今天又是挖坟又是掏粪的,真是倒了大霉了,回头得泡在西湖里洗个三天三夜。” 不一会儿,木棍触到了一处硬物。“有了!”祖小余大喜,连忙将那硬物四周的污秽物都拨弄开,定晴一看,果然是一个小坛子。他把木棍扔到一边,整个人贴在地上,伸手去够。几乎连整个肩膀都塞进了洞里,仍是够不到坛子。 祖小余站起身,吐了口痰,“哼,非要逼老子用点绝活。”他又去寻了根木棍。然后跑去拔了几根芦苇杆,搓成一条绳子。绳子的两端分别系在两根木棍上,中间留了个略大于坛子口的绳结。 他将火折子咬在嘴里,手持两根木棍伸入洞里,瞅准了坛子的方位,用绳子中间的绳结套住了它,双手往外一使劲,绳结往里收,结结实实套牢了坛子。祖小余将木棍往上提,如钓鱼一般把坛子钓了上来。 这坛子与平常装半斤酒的坛子差不多,一只手掌就足以握住。 祖小余从嘴里取下火折子,挪近一看,坛子的质地做工均与寻常酒坛子没什么区别,他又瞧了瞧坛底,见坛底中间刻着“圣水”两个字,大小如蚊,若非仔细看,几乎发现不了。 “圣水?难不成喝了能长生不老?”祖小余拿着坛子摇了摇,听不到水声,喃喃道:“这里面装的也不是水啊,不知是什么东西。” 祖小余对这坛子十分好奇,却不敢轻易打开。“大师傅藏得这么隐秘,临终前又特意嘱托,一定是什么重要的玩意儿,我可别轻易打开,坏了他的大事。” 他拿了坛子,到湖边洗去污秽物,摘了树叶当抹布,将坛子擦拭干净,小心翼翼收入怀中,贴身保管。 “大师傅要我将这‘圣水’坛子送到风波里,却不知风波里在哪个鬼地方?”祖小余喃喃说着,突然想起茶馆里说书的杨老头,他见多识广,说不定知道,便往茶馆走去。 等走到茶馆,见门窗紧闭,哪有人影。祖小余一拍脑门,叫道:“老子忙糊涂了,这会儿是后半夜,茶馆早就关门了。”祖小余寻了个能避雨的屋檐,准备坐等茶馆开门,屁股刚坐下,睡意便汹涌袭来,他双眼一合,就沉沉睡去。 过了数个时辰,祖小余醒转过来,一睁开眼,就见到了杨老头。 杨老头扮着个鬼脸,笑道:“小余,被我抓到了吧!” 祖小余揉揉眼,叫道:“杨老头,你吓唬老子!” 杨老头的脸色忽然由晴转阴,沉重地说道:“太白楼的事,我都听说了。唉,二十几条人命呐。” 祖小余道:“他奶奶的,老子就是为这事而来。” “哦?”杨老头环顾四周,见没有别人,压低了声音道:“怎么着?” 祖小余问道:“我大师傅临终前托我送一件事物到风波里,你知不知道风波里在哪儿?” 杨老头闻言不悦,吹胡子瞪眼道:“老夫走南闯北这么多年,还能不知道风波里在哪?笑话!” 祖小余吐了口痰,道:“知道就快说,耍哪门子威风。” 杨老头捋了捋胡子,摇头晃脑地道:“杭州城往北三百里,苏州城外的一个小镇子就是。那里有个小摊,专卖豆浆油条,几年前我吃过,那滋味儿,到现在都忘不了。”杨老头自顾自说着,却没发现祖小余只听了前半句就一溜烟跑了。 “诶,你还没给钱呢!一个问题十文钱!”杨老头冲着祖小余的背影高声叫道。 祖小余笑着叫道:“咱俩可是忘年之交,谈钱伤感情。” 只听杨老头不住咒骂,但祖小余已走得远了,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此时天已大亮,沿街的商铺均已开门营业,市集上挤满了各行各业的小贩们,卖生肉家禽的,卖蔬菜瓜果的,卖黄纸蜡烛的,卖布匹绸缎的……许多妇女起了大早,到市集买东西,生怕去得晚了,只能拣别人挑剩下的残次品。一时之间,人头攒动,摩肩接踵,吆喝声、叫卖声、砍价声不绝于耳,一派热闹繁荣的景象。 若是平时,祖小余必然要东瞧瞧西看看,什么东西都摸一摸才肯罢休的。此刻他心中有事,自然没这个闲情逸致。他径直穿过市集,出了杭州城东门,幸好一路顺畅,不再有官差寻他的麻烦。 上了官道,祖小余徒步往北走,一直走到中午,烈日炎炎,晒得行人汗如雨下。 碰巧路旁有一片小树林,隐约传来流水声。祖小余便钻了进去,果然见到一泓清泉。清冽的泉水在这炎炎夏日不啻为琼浆玉露,他用双手连连掬水往嘴里灌,喝了个饱,又用泉水泼在头面上,一身暑气顿时降了不少。 祖小余躺在草坪上,大喊:“痛快痛快,我的龟龟,刚刚差点热死老子了。” 忽然,泉水里传来几声蛙叫。祖小余一听,肚子也跟着咕咕叫了起来,才想起自己已有七八个时辰没吃东西了。 祖小余翻身跃起,心道:“正好烤两只青蛙吃。”他自幼在水乡长大,摸鱼捉蛙自然不在话下,顷刻间就抓了六只,两只手几乎抓不过来。 他当厨子当惯了,随身带着一柄轻便的小刀和一小瓶盐,这会儿便派上了用场。他用刀将六只青蛙开肠破肚,剔除内脏,放入泉水中洗净血水,表皮上抹匀了盐。又生起了一堆火,拗了六根细竹子,将头削尖,将青蛙串了起来,架在火上烘烤。 青蛙表皮被火一烤,流出了一层细腻金黄的油,香气扑鼻。这些青蛙长在清冽的泉水中,又自带一股香甜的味道,光是闻闻,就令人口水直流。 祖小余咽了咽口水,等蛙烤熟,先取一串离了火,张开嘴巴作势欲咬,谁知眼前竟突然一黑,一口大麻袋向他罩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