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借刀杀人
祖小余见卓春风竟然自顾自跑了,指着他离去的方向骂道:“卓老头,你竟敢丢下你老子不管,老子怎么有你这么不孝的儿子!”转念一想:“那个姓吕的武功看着还挺强,又一肚子坏水,灭我太白楼定是他出力最多,这种人不能留他在世上,交给卓老头去对付也好,他立下的功劳就等于老子立的。” 地上的施怀盛睡得正香,翻了个身,梦呓道:“姐……姐们,过……过来呀!我要……我要摸……” 祖小余看了眼施怀盛,不屑地道:“这小白脸色心倒不小,醉成这样还做着春梦。” 他突然闪过个念头:“小白脸这会儿醉得不省人事,岂不正是杀他的好时机?” 他被自己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心道:“龟龟,杀人可不是闹着玩的。”他见卓春风杀人如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可真轮到自己的时候,又哪有那么简单? 祖小余喃喃道:“大师傅待我恩重如山,我……我得替他报仇。”他心头突突地打着鼓,一边想杀了施怀盛替聂聪报仇,一边又不敢,迟疑未决。但冥冥中似乎有股力量驱使着他,他弯腰拾起了庞独眼那柄断刀,慢慢走向施怀盛。 忽而月色一暗,船舱内变得伸手不见五指。 一道闪电劈落,电光照在庞独眼僵硬的脸上,竟如厉鬼一般。祖小余被吓了一大跳,手中的刀哐当掉在地上,后背顿时冒出了白毛汗。 祖小余拍着胸口,缓了缓,对着庞独眼的脸踹了一脚:“活着的时候为非作歹,死了还要吓唬老子,妈的。” 天空炸开一个惊雷,轰隆声一过,便下起了倾盆大雨。雨滴砸在船篷上,劈啪作响。 岸上远远传来人声,夹在暴雨中听不清楚。 祖小余警觉起来:“该不会又是冲着老子来的吧?这会儿没有卓老头当护身符,可不大妙。”他小心翼翼地趴在窗边,只留一只眼睛向外张望。 人声由远而近,雨幕中渐渐出现二三十条人影,穿着蓑衣,列队而来。 待他们走近,祖小余瞧得真切,蓑衣上印的乃是“杭州衙门”的标记,与曹老大皆是同僚。只听那些人叫道:“官府查案,闲杂人等退开!” 祖小余心道:“龟龟,单单曹老大一人就差点要了老子的命,这么多人,还不把我剁成肉馅?”一时之间手足无措。 又听一个为首的官差在岸上叫道:“花露斋上的人听着,有人报案,说船上闹出了人命,官府特来捉拿凶犯,识相地快快将船靠岸,否则……” 祖小余心道:“一定是那些妓女和艄夫跑去告庞独眼被杀的事情,这会儿船上就我和这小白脸,要是官差撞见了,定然有理说不清。”他看了看地上的施怀盛,眼珠子滴溜一转,心生一计,拾起那柄断刀,沾了沾地上的鲜血,塞在施怀盛手里。 他自己蹑手蹑脚地溜出了船舱,抓着船沿,轻轻地沉入水里,一口气游到了岸边,躲在水草里。 那群官差见花露斋上迟迟无人作答,纷纷叫骂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待会儿定要你好看。”“小贼,我看见你了,快滚出来。”叫骂了半天,却无一人敢上前。 祖小余暗暗好笑:“这些人也就欺负老百姓的时候胆子才大,真遇上事都成了缩头乌龟。” 过了半晌,总算有个胆子大的跳上了甲板,一步一顿地摸向船舱,嘴里虚张声势:“里面的小贼听着,现在有一万个人包围着你,赶快束手就擒,免受皮肉之苦。”犹豫了半天,终于挑帘而入,叫道:“抓住你了!”过了一会儿,那人大叫道:“快来快来,我抓住人犯了!” 岸上的官差闻言,纷纷跳上了甲板,差点掀翻了整条船。 施怀盛被五花大绑地押了出来,嘴里还说着:“姐姐……别走……别走……” 为首的官差,名叫郑三山,连扇了施怀盛几个耳光,骂道:“哪来的色胆包天的家伙,杀了人还敢在事发之地喝花酒喝得酩酊大醉,简直不把我们当差的放在眼里。” 众人附和道:“没错,简直没把我们放在眼里,回去要好好整死他。” 施怀盛挨了几个耳光,醉意去了一大半,眨巴眨巴眼睛,迷迷糊糊中看见面前站着几十号人,自己又被五花大绑,惊道:“你们都是谁!这里是哪!为何绑我!二师兄,二师兄呢?” 郑三山又扇了他一巴掌,冷笑道:“好小子,真能装疯卖傻,杀了庞独眼还装得若无其事,一脸无辜。还他妈的二师兄,你以为自己是沙僧吗?”众人闻言,尽皆大笑。 “什么?杀庞独眼?”施怀盛大吃一惊道:“庞独眼死了?” 郑三山冷冷地道:“不错,死了,死在你手里。” 施怀盛才知自己被当成了杀人凶手,登时急了,挣扎地叫道:“大人,大人,我醉得不省人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是无辜的啊!” 郑三山双手在胸前交叉,笑道:“你自己看看你的手。” 施怀盛低头一看,自己的手里竟然握着一把断刀,上面还沾有血迹,吓得大叫一声,把刀丢在地上,连声争辩:“不是我……不是我!这刀怎么会到我手上?” 郑三山捏住了施怀盛的嘴,说道:“让我来提醒你吧。”他清了清嗓子,接着道:“你贪图庞独眼的钱财,嫉妒他的江湖地位,便起了歹意,趁着酒酣耳热,偷袭庞独眼。庞独眼情急之中抽刀自卫,反而被你夺过兵刃,死在这柄刀下。如何?记起来了吗?”他何曾亲眼见到事情经过,此时竟然张口就来,气都不带喘的。 祖小余心道:“这人一定没少干捏造是非的事情,这么熟练。” 施怀盛惊得呆了,只顾着说:“不是我……不是我……” 郑三山道:“不是你是谁?” 施怀盛叫道:“不是我,反正不是我!你血口喷人!我要去告你!” 祖小余心道:“好了,这小白脸死定了。” 郑三山听施怀盛如此不识好歹,竟敢说自己血口喷人,抬起膝盖狠狠顶了施怀盛小腹,说道:“告我?嘿嘿,我就是衙门的,你要去哪告?” 施怀盛何曾受过这等皮肉之苦,疼得几乎直不起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郑三山面色一冷,说道:“把他押回去。” 众人齐声说“是”,将施怀盛押到岸上。 有人奉承道:“郑大哥破了命案,大功一件,少不得要升官了。”其余人纷纷附和。 郑三山摆摆手,笑道:“别老惦记些有的没的,老子当个小小捕头就知足了。” 几十人有说有笑,转眼就消失在雨中,隐约能听见施怀盛的喊叫声。 祖小余从水中爬到岸上,甩了甩头发上的水,喃喃道:“我这借刀杀人的计谋,明明使得十分巧妙,成功把那点苍派的小白脸送进了大牢,但老子却开心不起来,却是怎么回事?” 他虽然行事市侩,口无遮拦,但其实心眼不坏,做这等借刀杀人的事情,委实难以心安理得。 一个响雷骤然响起,震得祖小余打了个激灵。 祖小余吐了口痰,道:“他姥姥的,点苍派又不是什么好东西,杀了我太白楼二十几条人命,我杀他们两百次都不足以泄恨,干嘛要觉得过意不去。那鲁智深和武松,不也动不动就杀个把人么?”他心里这么开导自己,不知不觉已走回了太白楼。 大雨已将太白楼的大火浇灭了,四处冒着黑烟。 祖小余突然想起聂聪托付自己的坛子,急忙向茅坑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