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廿九章 交汇
漆黑的海面上，莫远静静地站立着，一圈圈的涟漪自他的脚下泛起，不断向外缓缓舒展，扩散到七个黑色人影的所在。 时间没有停止，一如既往地流逝着，只是，相对那几近湍流的意识，一切犹如淤泥般粘滞。 莫远浑浊的双眼，没有明光，额前的刘海微微飘动起来。 这个空灵的世界，渐渐，起了风。 风：“我可什么都没做。” 月：“别紧张嘛，谁都知道不是你做的，你也不敢嘛，对吧？” 力：“他只会对那些弱小的地球人飞扬跋扈的。” 风：“我……我们的名字只是按照这个星球的习惯，凭着个人喜好取的，我只是怕你们胡乱联……” 智：“这个世界的初始蓝图——形式和规则，是我设计的，以我的审美，是一个宁静的地方，不会有一丝波澜。其中的一些规则，赋予了我们一定的力量，比如我们可以随意操纵此地的引力，当然，这是违反这个系统的设置的，幸好，我们有能力越过这层限制。在通过这个系统渲染出我心目中的世界后，便由系统接管了，但的确，还有一些更基础的规则，我还未了解。” 月：“哦？这个系统还有您不了解的存在？” 智：“呵，假设，世上有一个坚不可摧的保险箱，然后，我们将这个保险箱的钥匙放入其中，再关上，那么，谁又能打开保险箱取得钥匙呢？” 月：“哇哦，这么说的话，那位地球人很有意思啊，让人家很想去了解一下。” 智：“所以，无论是涟漪，抑或，微风，都是本来就该发生的吧。” 月：“那游离不定的伤感气息，化作了涟漪和微风吗？” 智：“是吧……人的情感和系统产生了交互，不过，这种交互也是违反这个系统的设置的——这个系统并不允许这类超越自然法则的事物。” 月：“所以，那些更基础的规则允许超自然的事物。” 智：“或许，只是一种对应的反制。” 风：“……” 力：“……” 浑浊之中，些许暗光涌动。 涟漪，忽然停止了荡漾，凝结了。 额前的刘海，如雕塑般，静止了。 风，停了。 - 银针，停在了半空中——就在即将刺入女子脖颈的瞬间。 晓岚的左臂，由胸前慢慢放下，腕部设备的微小屏幕上，瞄准镜的影像渐渐淡化。 静止的银针，开始缓慢旋转，针尖对准了莫远。 视线模糊的莫远，余光像是察觉到了晓岚的动静，忽然，有了些微力气，勉强抬起了头。 眼前只有色块和光影，双眼的机能即将耗尽，“呼……呼……”莫远试着大口呼吸，他看见面前的黑色——那应该是站立持枪的修女模样的女子，然后，他视线偏向右侧，略微蜷缩的红色——那应该是坐在餐椅上的晓岚，“呵，虽说是‘红耳’，却很少穿红色的衣裙……呼……”，莫远有些遗憾，“应该很好看的吧，却从未认真看过……大概我是要死了吧……竟开始胡思乱想……” “好不容易恢复了神智”，女子瞥了眼晓岚，视线又回落在半跪的莫远身上，那勉强又抬起头的男人，“却立刻又做了一件失去理智的事情，真是愚蠢。” 晓岚注视着凝在空中的银针，冷汗从脸侧滑落至尖尖的下巴，滴落在起伏的胸口上衣上，就像被打湿了的红色花瓣。 “没想到这个日常模样的腕部设备，还有射击的功能”，女子自言自语，“下次行动，还是应该先调查一下各方的资料，这次是我大意了，轻视了你们。” “为……为什么你能如此精准地停住这枚银针？是谁向你们输出的科技？” “科技？”，女子不屑道，“那只是微不足道的神迹罢了，哦，对了，如果真如这个男人所说，那现在，能见识神迹的，也就你们了。” “神迹？”这词语刺激着莫远强烈耳鸣的双耳，“她恢复了吗？实施了偷袭？近距离射击？失败了？” 眼前的黑色，散发着肆无忌惮的气息。 “那是什么？”恍然间，莫远在一片模糊中，各种碰撞的色块间，清晰地见到了，一对白色的翅膀，像一双温柔的手，环绕在黑色的周身，那枚银针，正死死地扎在翅膀的羽毛上。 - 莫远的头微微向右侧转动。 风：“他是在向我这边看吗？” 力：“你怕什么？” 浑浊的双眼，忽然生出些许明光。 两个世界，不同的时空，此刻，如河流般，交汇在一起。 他半跪在他的面前。 “我见过这对翅膀，对吧？” “不，我不该见过。” “我……我们……这是在哪里？” “再会吧。” 他消失在他的面前。 明光转瞬恢复了黯淡，浑浊依旧。 涟漪泛起，自脚下缓缓地舒展。 微风掠过，拂扰着额前的刘海。 - “好了”，女子郑重地望着晓岚，“谢谢你送的银针，我也的确不想再用子弹了，瞧他可怜狼狈的样子，我准备让银针穿过他的眉心，破坏他的端脑和间脑，而体外并没有什么损伤，这样的话，他可以体面一点地去死，就算是，我对他让我有些小失望的报答吧。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