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八章 轰动
目送顾清欢离开后,陆白转过身问,“查完了?” 盘查的小吏忙躬身回到:“查完了。” “有问题吗?”陆白又问。 “酒——”陆白的弟子刚要回答,盘查的小吏笑道:“酒没什么问题,都没问题。” 他向水关的兄弟们招手,“放行!” 然后,盘查的小吏向陆白拱下手,战战兢兢,提心吊胆的上岸去了,等船只进城,消失在视野中后,他才擦一脸虚汗,心道这南镇抚使真是有病,好端端的当什么好官啊。 他还是习惯那些动辄对他斥责的,这样容易不踩雷。 陆白自然不知道盘查小吏的腹诽。 他正在欣赏秦淮河的风光。 秦淮河在快到晌午时,才刚刚醒来。 瓦蓝瓦蓝的天空倒映在河面上,照亮了香风十里的秦淮河,两岸河房临水的露台上,渐渐有人在坐了,忙了一晚上的姑娘们终于醒过来,继续日复一日的营生。 快活的笑声、细碎的谈话声和悠扬的乐曲声在空气中浅斟低吟。 河道上,一些画舫游船也出来了,每每当柔橹摇过,水中的倒影就像蛇一般在碧滢滢的水面蜿蜒跃动起来。 陆白饮一杯酒,望着两岸白里挂灰的马头墙,心想难怪痛失大半河山后,南朝一直喊着要收复故土,却一直没什么大动作,在这温柔乡里,要是他,他也会意志消磨的。 就在陆白一面走马观花,一面漫无目的的瞎想时,隐约有歌声从北面传过来。 陆白循声望去,闻声不见人,只听这戏曲调子绵细悠长,带有江南的韵味。 待船过一角时,陆白见一座戏台子面向秦淮河,台子上唱戏者粉墨登场,下面云集者众,乌压压的一大片,不时有叫好声传来。 这一带的流连的画舫也挺多,上面的客人拥香入怀,饮茶看戏,不亦乐乎。 陆白听了一会儿,惊艳道:“这唱戏的挺不错啊。” 旁边打前站的弟子闻言,说道:“这是莫家在唱堂戏,一连十天,请的是个地方的年轻名角,不止南朝,北朝的名角都来了。” “是吗?”陆白惊讶。 这京城不愧是京城,他刚到京城,就碰到这样的盛事了。 弟子点头,“这莫家的堂戏,在梨园行里最有名了,这十天过后,有个评比,名列前茅,不止名声远扬,还有机会进入修行门派梨园,所以许多人为了修行,都会拿出毕生的本事和绝学来。” 陆白恍然。 莫家作为四大世家之一,陆白太熟悉了,毕竟忘儿就姓莫。 莫家背后的修行门派是梨园,一个以戏为修行方式的门派,很特殊,在修行门派里虽然不拔尖,但由于戏曲的广泛传播,让他们在世俗中很有话语权,因此造就了莫家四大世家之一。 梨园这行当,向来被称为戏子,地位不大高,这也导致有钱有势的弟子修行,很少选的梨园,所以才有了梨园这么选弟子的一种方式。 “改天倒要拜会一下。”陆白说。 他特别想知道,莫家对于《打神鞭》这出戏是怎么看的。 作为在世俗梨园行里有举足轻重地位的莫家,怎么会允许他的弟子在里面成了小丑。 陆白这边刚生了拜会的消息,却不想很快就见到了莫家弟子——莫问泉。 当然,两人不相识的。 酒庐作为秦淮河数得着的河房,有自己的下码头,同秦家河房的码头紧挨着。 在陆白的船停在酒庐码头时,莫问泉和陈希刚从船上下来。 他们见到后,对视一眼,站在码头上,好奇的看着酒庐码头这边。 他们经常来秦家河房,久而久之对酒庐这户人家越来越有好奇心了,这户人家端的有品位,吃穿用度不止用好的贵的,而且用的十分精致,十分讲究,十分优雅。 譬如那琴,那笔墨纸砚,那打理出来的花草,等闲之辈,想不出这样雅致的生活。 莫问泉和陈希人出身世家,有时候都不得不佩服这户人家的生活精致。 更不用说,莫问泉还惦记酒庐的那小姐了,所以他对酒庐的主人十分好奇。 只是这酒庐一个多月一来,里面的人闭门不出,即便出来也是行色匆匆,很少与外人交谈,以至于莫问泉了解到的信息很少。 莫问泉唯一知道的就是,那小姐并不是当家做主的。 她们这些天来的的布置,只是在等待酒庐真正的主人到来。 这让莫问泉更好奇了。 他倒要看看,这主人究竟是谁。 船很快停下来。 当先走出来一个年轻的男子,眉宇之间带着一股阳刚之气,不同于江南才子士人的雅,这人的气质还有几分野性,不那么温润,以至于看起来有些咄咄逼人,不大好惹。 但奇怪的是,他有带有几分仙气。 这种仙气儿从他的打扮上就看得出来,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单薄的绸衣,而头发又很随性的扎着,发带不时地随风飘动。 接着是在他的举手投足间,带有一步可跨山河的闲庭漫步与自信,让人觉得他很不简单。 “这个人——”陈希听了半晌,摇摇头,“看不透。” 莫问泉心里也犯嘀咕。 这样气质的人他见过,只见过一次,当年作为莫家的弟子进入梨园山门时,曾远远见过的梨园掌门,他身上就有这等仙姿。 但掌门鹤发童颜,陆白却是年纪轻轻,这让莫问泉心里不大相信他们是一路人。 陆白感受到了他们的目光。 他抬起头,见旁边码头上有两个公子在看他,朝他们点下头后在弟子们的簇拥下进了酒庐。 莫问泉他们站在码头上,目送陆白离开后,又见船上的人进进出出,再没有什么达官贵人,心里十分奇怪,“难道刚才那公子就是酒庐的主人?” 这未免有点儿太年轻了。 或许,这位公子是某个世家的弟子? 他们刚想到这种可能,见最后几艘船靠岸,锦衣卫领着一群学子上了岸,绕过酒庐后向不远处的贡院去了。 两位公子错愕,“这穿上还有赶考的举人,这算什么?” 俩人正对酒庐的主人猜疑不定时,见几个太监从船上上了岸。 左青公公气鼓鼓鼓的。 这陆白太不是的东西了,路过更大,进宫也更近的码头时,竟然不让他们上岸,而是到了他自家码头后才让他们上岸,这也太不把他们西厂的公公当一回事了。 他回去后一定要在西厂厂公面前狠狠地告一状。 就在这时,气鼓鼓的左青公公看到了旁边码头上的莫问泉和陈希。 他认识这两位公子。 毕竟,当太监的靠的就是八面玲珑,这些世家公子又是最好哄的,所以太监们一般都认识这些公子哥儿,平日里向他们问个好什么的,为以后做一些投资。 朋友多了,毕竟路还走不是。 左青公公见他们望这边,忙靠近了,隔着一段距离的水拱手,“杂家见过莫公子,陈公子。” 莫问泉和陈希当然不记得左青了。 这发配到晏城去当监司的太监,本就不值得他们记住,好在太监们有一个统一的称呼:“公公,你怎么在这艘船上,这酒庐的主子——” 左青公公一提这茬就牙痒痒,但还是很好的掩藏住了情绪,“这是晏城千户陆千户的船,杂家原在晏城当差,现在回来有事,所以搭了一顺风船——” 后面的话,莫问泉和陈希就不在意了。 他们惊讶的对视一眼,“陆白!” 竟然是这位主儿。 这位主儿现在京城可是不见其人,只闻其声,名满京华。 坊间流传了不少关于他的传说,就是莫问泉他们的家里人,还有在莫家堂戏上挑选人才的梨园行弟子,在谈起修行时都离不开陆白,以至于莫问泉他们耳朵都快起茧子了。 “他就是陆白!”莫问泉觉得这下好解释了,这位南镇抚使传说境界在逍遥境,举手投足间带着股仙气儿倒也说得通。 只是—— 这陆白也是两条胳膊,两条腿,一个嘴巴,两只耳呀,怎么就这么妖孽呢? 是的,妖孽! 陆白的修行已经不能用天才来形容了,只能用妖孽来形容。 现在不止修行的人,即使平常百姓,也知道南朝出了个陆白这样的妖孽,他的修行速度远远超过了世人的预知,早已经达到了奇迹的地步。 左青公公见俩人呆愣在原地,又说了些什么,得不到回应,只能拱手告辞了。 “想不到这酒庐的主人是陆白。”许久后,回过神的莫问泉说。 陈希也点下头。 他们猜了一个多月,就是没想到这酒庐的主人会是陆白。 这不怪他们。 因为陆白的知名,现在几乎所有人都知道陆白出身于微末,是从一个衙役成长为现在的南镇抚使的,所以他们很难将酒庐这雅致的生活同西北的陆白联系在一起。 但现在想想吧,他们又觉得自己早该想到是陆白的。 路白身后有顾清欢呢。 顾四小姐名满京华,在生活品质这方面,不是他们所能及的。 当初顾四小姐用的桃花笺,现在还被闺中小姐认为用来书写的最雅致主张。 只是—— 陈希疑惑,“怎么不见顾四小姐?” 莫问泉疑惑地摇头。 他们得到的消息是顾四小姐也要回到京城的,难道消息有误? 也有可能。 听说陆白等人在石头城停留了一个多月,顾四小姐就此留在石头城也是正常的,这京城于她而言,是一个十分尴尬的地方。 毕竟,她相当于一死人进城,不知道要闹起多大动静呢。 话说回来,莫问泉还有一个人没见到,那就是莫忘儿。 莫忘儿是他们莫家子孙,莫问泉还是挺想见到她的。 “只有以后在慢慢打听了。”莫问泉心想。 酒庐的船也已经停靠,人都已经下来了,莫问泉见什么可看的,就同陈希进到了秦楼河房。 杜小小估计刚起,正百无聊赖的调琴。 她见陈希和莫问泉进来,忙起身行礼,笑道:“莫公子,陈公子,你们怎么有空来我这儿了,现在莫家的堂戏可是重头戏,许多人都被吸引过去了。” 丫鬟把茶和点心端上来,杜小小走过来,亲自为他们斟上。 她穿了一件宽松的袍子,在沏茶时,微微俯身,含而不露,诱惑的最高境界。 “今儿才头一天儿,没什么好苗子。”莫问泉说。 压轴的都在后面。 莫问泉的兄长莫问秋就是戏痴,整天咿咿呀呀唱歌不听,让莫问泉对戏的品位拔高很多,以至于对正常水品的戏子看不上眼。 “也是。”杜小小点头,“这才刚开始呢,等到最后一天,那才是重头戏。” 到时,梨园行的弟子也会上台唱戏,那时候才是大开眼界的时候。 这些修行弟子唱戏,不同于寻常梨园行的人。 他们擅长傀儡术,牵丝术,易容术,分身术,还极为擅长布置幻境,等他们表演时,观者身临其境,妙不可言。 莫问泉自傲的点头,莫家这堂戏,不谦虚的说,堪称一绝。 他刚要说话,门外忽然响起一串脚步声,沈演和林圣文跑了进来,丫鬟掀帘,行礼都来不及。跑进来后,俩人见到了莫问泉二人,笑道:“好哇,我以为我们两个消息灵通,想不到你们消息更灵通,早早的就来这儿占地儿了。” 莫问泉莫名其妙,“什么消息,占地儿的,我们怎么听不明白。” “顾四小姐啊,你们来这儿不是为了看顾四小姐?”沈演让他们别装了,“这可是看酒庐最好的地儿,你可别告诉我你们俩来这儿是为了喝茶。” 陈希很无辜,“我们就是为了喝茶,不过——顾四小姐来京城了?” “来了!刚进城时,就被太后宣进宫了。”林圣文坐下,“你们还真不知道啊?我刚得到消息,说这酒庐的主人是陆镇抚使,顾四小姐出宫回府,就在那门前下车,你说这地方是不是风水宝地?” 陈希服了,“你们至于嘛?” “至于,为什么不至于?那可是顾四小姐,就是过去十几年了,京城还处处流传着她的传说。”沈演激动的说,“以前只能在戏文里听,现在终于能一睹芳颜了,如何不激动?” “对,对,顾四小姐若再像以前那样,分析科举试题,举办诗会,指不定又会发掘出很多才子佳人,流传出一段风雅的传说呢。”林圣文一脸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