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三零章 讳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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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绝无是理,绝无是理。 王守正抑制住自己怦怦的心跳,以尽量平静的口吻说道:“请问皇上,这些红斑,痒不痒呢?” “不痒啊,一点儿感觉也没有。” 王守正的脑袋,微微地“嗡”了一声。 坏了! 难道真的是?!…… 怎么可能呢?再怎么说,皇上也不可能得这个病啊! 绝无是理,绝无是理! 一定是我……看差了。 定睛再看,呃,实在是……像,太像了。 不,不,不能遽下定论,我是大方脉的,术业有专攻,小方脉和外科上面,毕竟不甚精擅。 清初,太医院共分十一科,为:大方脉、小方脉、疮疡科、针炙科、伤寒科、妇人科、痘疹科、正骨科、眼科、口齿科、咽喉科。 其中,“大方脉”即为内科,“小方脉”即为小儿科。 嘉庆二年,咽喉、口齿、痘疹三科合于小方脉。 嘉庆六年,正骨科从太医院分出,归入上驷院。 道光二年,以“针刺火炙究非奉君所宜”,取消针炙科。——嗯,道光以后的清朝皇帝,某种意义上,确实是挺悲催的。 同治五年——就是去年,伤寒、妇人二科,归入大方脉;另新设外科,将原疮疡科划了进去——这还算有点儿道理。 所以,目下的太医院,一共分大方脉、小方脉、外科、眼科、口齿科五科。 王守正的“专业”,是大方脉,即内科,他怀疑小皇帝得的病,不在五科任何一科之中——原因很简单,宫里的人,不论男女老少,是不可能——或者说,是“不允许”得这种病的。所以,根本没有预防和治疗的必要。 如果一定要扯,和小方脉中的痘疹、外科中的疮疡,勉强能扯得上关系。因此。王守正心里说,他在“小方脉和外科上面,毕竟不甚精擅”。 见王守正一直不说话,小皇帝忍不住问道:“怎么样?要不要紧?” “啊,回皇上。不痒……呃,就不要紧。” “那……这些红斑,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呃,这个,这个,哦,皇上方才……出过不少汗吧?” “是啊,和小太监们在外边儿打布库,今儿日头大,怪热的。出了许多汗。” “这就是了,”王守正说道,“《黄帝内经》之《素问》有云: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皇上这是出了汗,未能及时发散,阳气阻遏,开阖失司,风寒湿邪侵袭体表……” “什么叫‘劳汗当风,寒薄为……’”小皇帝皱了皱眉。“呃,为……什么来着?” “回皇上,‘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 顿了一顿,王守正说道:“这句话的意思是——呃,拿本朝高世宗所著《黄帝内经素问直解》说的,就是‘风,寒气也,寒薄于皮肤而上行则为皶。赤鼻也;寒郁于皮肤而外泄则为痤,小疖也,此言阳气加阴乃为汗,从中土而外出于皮肤也。’” 小皇帝听得一头雾水,眉头皱得更紧了:“有谁叫你背医书吗?” 王守仁赶忙赔笑说道:“是,是,臣荒唐!这个……呃,就是皇上出了汗,天时热,衣裳厚,发散不及,堵住了毛孔,生了疹子。” 小皇帝松了口气:“你这么说不就结了吗——这么说,果然是不要紧的喽?” “不要紧,不要紧!” “那,这些疹子,什么时候可以消掉?” “呃,皇上服了臣开的药——请问皇上,这是第一次出这种疹子吧?” “你是太医院左院判,你不晓得?——是,以前从来没有过。” “是,是,那就——呃,皇上服了臣开的药,臣打包票,快则三、五天,慢则十天、八天,一定就可以消掉了。” “那都该吃些什么药呢?” “这个,呃,回皇上,自然是以宣肺解表、清血风热之类的药物为主,譬如杏仁、浮萍、防风、生地、牡丹皮、金银花,等等。呃,请皇上容臣下去细细斟酌。” 小皇帝点了点头,说道:“好,你下去写方子吧。” 方子开了出来,只有杏仁、浮萍、生地、牡丹皮、金银花——没有防风,且分量甚轻,显见小皇帝的症状极轻,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脉案对症状的描述,也是轻描淡写。 还有,杏仁、浮萍、生地、牡丹皮、金银花这几味药,性甘而平,几无任何禁忌,泡茶来喝也不是不行的。 防风嘛,多少还是有一点禁忌的。 按照规矩,太医院的方子,除了在太医院和御药房备案之外,还要抄一份给内务府,现在又多了一个新规矩——抄多一份给钟粹宫。 母后皇太后自然是不懂医术的,所以,负责诊治的太医,得和方子一起过钟粹宫,替母后皇太后讲解。王守正很肯定地向慈安保证,小皇帝的病,不过“疥癣微疾”,不过几天,也就好了,不劳母后皇太后厪虑。 不过,慈安还是来到了太极殿,看到小皇帝果然红光满面,精神甚好,也就放下心来了。 她传了懿旨,皇帝的“疥癣微疾”痊愈之前,“无书房”。还有,这几天,也不必过钟粹宫视膳了。 小皇帝心里大喜:这个“疥癣微疾”,还是很划得来的嘛! 慈安有心亲眼看一看小皇帝身上的“疹子”,可是,嫡子已经长大了,对着嫡母解衣磅礴,已经是不方便了。慈安犹豫了一阵子,终于还是没有开这个口。 果真是“疥癣微疾”,果真是不要紧吗? 果真是“劳汗当风,寒薄为皶,郁乃痤”吗? 果真只是天时热、出汗多、衣服厚,生了几个疹子吗? 事实上,王守正背的那一大篇医书、开的那个可以泡茶喝的方子,和小皇帝真实的病症,没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但是,那篇医书,他不能不背,那个方子,他不能不那样开。 不背那篇医书,就不能显得煞有介事,就未必能叫小皇帝放下心来;不那样开方子——王守仁苦笑:我还能怎么开呢? 他不能不“讳疾”。 王院判的心里,沉甸甸的压上了一块大大的石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