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六章一匹狼
“感谢张厂长,有你这批订单,我们木器厂的日子可就好过多了。 还有个事,就是咱们之前商量好的,海南黄花梨和金丝楠木委托采购的事……” “这个委托采购有什么问题吗?” “没……没什么问题,这不是看您年前从京城其他木器厂收购这么一大批老木料……”李厂长欲言又止的说道。 张俊平一听就明白了,李厂长这是担心自己不要,或者要不了那么多了。 “你担心我不要了是吧?放心,只要你把木料运到北京来,有多少我要多少! 对了,我不止要木头,树根我也要! 李厂长也知道,我虽然是学国画的,但是我师父那可是木雕大师,国家级工艺美术大师。 这些木头我买回来就是搞艺术创作的,您不用担心我用不了,还是那句话,有多少我要多少。”张俊平笑着承诺道。 “树根你也要?” “对,都要! 你不要忘了,根雕那也是传统工艺品,根雕的历史不比瓷器、玉器少。 所以,海南黄花梨和金丝楠木的树根我都要!你要是有本事弄来小叶紫檀或者老红木的树根,我也要。”张俊平笑道。 得到准确答案,李厂长高兴的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又闲聊了一会。 张俊平很干脆的,找出账本,从中挑选了一些加工难度比较大的家具部件,画出部件制作图纸,交给李厂长。 当然了,采购合同还是要签的。 张俊平在提前打印好的采购合同上填上型号、数量,签上自己的名字,盖上公章交给李厂长。 这么做有个好处,那就是李厂长回去就可以安排生产,只需要在采购合同上盖上公章,派人送过来就行,不耽误生产。 送走李厂长之后,张俊平又给自己泡了一杯茶。 刚从老家回来,接着又是各种拜年,各种事情,心有些浮躁。 喝了一杯茶,张俊平铺开宣纸,慢慢的研好墨,拿起一支大号狼毫,占足了墨,舔好笔。 挥笔泼墨。 夫君子之行,静以修身,俭以养德。非澹泊无以明志,非宁静无以致远。夫学须静也,才须学也,非学无以广才,非志无以成学。慆慢则不能励精,险躁则不能治性。年与时驰,意与日去,遂成枯落,多不接世,悲守穷庐,将复何及! 这是诸葛亮的诫子书。 张俊平借着书写诸葛亮的诫子书,来平静自己的心境。 张俊平本质上是一个很宅的人,也不喜欢搞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 如果有吃有喝,不需要为那几两碎银烦恼的话,他可以在家里宅一年,而不会心烦。 但是,像之前和梁光辉、李厂长他们谈生意,一次两次还行。 他自问不比谁差。 但是,如果一直都这样,每天都有这样那样的商务上的事情,张俊平就会变得烦躁不安。 总感觉有一口气憋着心里,吐不出来。 说到底,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他今天做的这些蝇营狗苟的事情,都是为了以后能够不为钱发愁,不被几两碎银烦扰。 写完诫子书,张俊平拿着毛笔,端详着自己刚刚写的字。 果然,心乱了。 字可以反应一个人的心境,比本人还要灵敏。 有人可能自己感觉不到,但是当时的心境,却能通过字体清晰的反应出来。 字乱了,心更乱。 放下毛笔,张俊平又换了一张纸。 占足墨,在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静字。 然后又在旁边,一连写了几十个静字。 才把毛笔扔下。 坐在椅子上,看着刚刚书写的静字发了一会呆。 然后,找来一块木头,拿出自己的雕刀,无意识的在木头上雕刻着。 工作室里很静,一般没有大事,大家都不会到工作室里来打搅张俊平。 刻刀划过木头,木屑纷飞,张俊平的心,也随着木屑,一点一点的静了下来。 看着手里被自己无意识中雕刻出来的东西,张俊平忍不住笑了起来。 笑容里满是苦涩。 居然是一只狗。 一只瘦骨嶙峋的野狗。 上一世,张俊平虽然也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省级工艺美术大师,可是,真实情况只有自己知道。 和这只野狗有什么区别? 不,连这只野狗都不如,野狗虽然凄惨,可是不用摇尾乞怜。 他就是摇尾乞怜的哈巴狗。 为那些早已经不属于自己,但是被炒作出高价的作品沾沾自喜。 人不如狗! 这一世,绝对不再像狗一样活着。 哪怕做狗,也要做一只自力更生的野狗。 想明白了,张俊平眼神变得坚定,手里的刻刀也变得更稳,更犀利。 一刀刀下去,点点木屑纷飞,张俊平手里的狗,变得更加传神。 一根根肋骨凸显,因为瘦,狗腿上的关节显得粗壮有力。 沾着枯草的狗尾巴,向下垂着,狗头上也因为战斗,或者是为了生活,沾满杂草,毛发粘在了一起。 这只狗的样子很狼狈。 两只眼睛很平静的注视着前方,平静中,蕴含着犀利冷酷。 让人看了,心里都会打颤,不敢招惹。 谁还敢说这是一条狗? 这是一匹狼! 虽然看上去,很狼狈,但是狼就是狼,尾巴永远不会翘起来,眼神致死都是那么的平静冷酷。 虽然还没有进行最后的抛光打磨,但是,看着自己的作品,张俊平露出满意,开心的笑容。 谁特么愿意当狗,谁去当,我要做,就做一匹狼! 一匹来自北方的狼! 这样的一件作品,不适合用砂纸去打磨,砂纸只会破坏掉作品的神韵。 木雕作品之所以需要抛光打磨,是为了去掉雕刻时留下的刀痕或者毛茬。 让木雕作品看上去更加圆润。 但是,张俊平雕刻的这匹狼,不需要! 张俊平就用自己手里的刻刀,一点点把雕刻留下的痕迹抹去,把毛茬去掉。 然后在不起眼的地方留下自己的字号。 名号很重要! 每一位艺术家,不管是画家,还是雕塑家,都希望能够在自己的作品上,留下自己的名字。 不为利,再不为名,那谁还愿意去当艺术家? 干脆跑山里当一个闲云野鹤,平淡一生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