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步步生莲（1）

    “启禀陛下，臣有奏。”坐在酒席中间位置的一个御史大夫站了起来，拱手弯腰大声喊道。

    李世洵看了这个叫汪直的御史，淡淡道：“说吧。”

    汪直正色道：“陛下，按往届惯例，文华榜早已对外公布。而本届文华会因烟凌书院院长无故缺席，这才拖延至今。如今，小楚院长既然在此，文华会最后一场比试是否开始？”

    李世洵早料到他会这么说，不过，这次比试规则改动之大，远超历届。说的难听点，是他这个皇帝故意偏袒烟凌书院，把比试时间一延再延。

    所以，在楚逸来之前，朝中大臣便集体提议，为显示朝廷的公平公正，将原本院长一对一挑战改为八对一挑战。说直白点，就是八大书院院长围殴楚逸一个人。

    如果楚逸能够胜出其中五局，那么这文化榜榜首之位实至名归。

    李世洵原先给予否决，但朝中大部分官员都支撑这个规则的修改，就连楚剑锋也极为赞同，甚至态度最为坚决。

    八局五胜，李世洵心中有些没底。但问题是，规则是他先主动修改，道理不在他这边，也只能作罢，便只好答应下来。

    “钟梧，你来主持吧。”李世洵淡淡道。

    吏部尚书钟梧应声起身，拱手作揖道：“臣遵旨。”

    钟梧走到楚逸身边，冷声道：“小楚院长，这次比试规则有所改变，你且听清楚了。”

    楚逸抱拳道：“请钟大人明示。”

    钟梧道：“此次比试采取八局五胜制，如果你与另外八位书院院长比试胜出五场，便是你赢了。这届文华榜烟凌书院居榜首。如果你赢不了五场，那便是输了，按照规则，只能屈居文华榜第九位。你可听清楚了?”

    楚逸一听，顿时头大了，没想到这群老家伙竟然合起伙来玩他，从单挑改群殴，这不明白欺负人嘛。

    不过，他心里清楚，他能机会参加最后比试已实属不易，至少还有胜出的机会。

    “听清楚了。”楚逸神色平静道。

    钟梧心中一阵冷笑，想着，先让你风光无限，等会就让你摔的粉身碎骨。

    “陛下，规则已经说清楚了。那现在就正式开始？”钟梧作揖恭敬道。

    李世洵点了点头，示意比试正式开始。

    钟梧望向大殿门边坐着的八位书院院长，朗声道：“诸位院长，谁先来？”

    这口气，明眼人一听就是欺负人的。如果有对这八家书院熟悉之人，定然知晓这八位院长在各自领域都有拿手绝活。

    以八对一，就是一场阳谋围杀。

    你明明知道，却无法避开。

    这场比试真正意图，就是各路势力联手把这颗冉冉升起的新星扼杀在摇篮之中。

    这次前往京都的八家书院，分别为楚州的东林书院、秦州的岳麓书院、燕州的万木草堂、赵州的白鹿书院、齐州的嵩阳书院、魏州的漳南书院、韩州的紫阳学舍、陈州的海棠书院。

    “我先来。”

    话音未落，一个约摸五十多岁的老先生走了出来。

    此人名叫唐方，乃海棠书院的院长。

    唐方面向李世洵行儒家大礼，随即望向楚逸，神情傲慢道：“你先！”

    楚逸不以为然道：“尊老爱幼，人之美德。还是唐院长请。”

    唐方轻哼了两声，也不跟他客气，恰好他的目光落到一个宫女手中那个玲珑别致的荷花篮。

    唐方题从心来，右手指着宫女手中的荷花篮问道：“小楚院长，宫女手提何物？”

    楚逸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如实道：“此乃荷花篮。”

    “荷花篮何用？”

    楚逸楞了一下，没想到他会在如此隆重场合问出小儿都可以回答的问题，显然是有其用意。

    但一时半会，他也无法猜透唐方的用意。

    大殿之中，不光楚逸一头雾水，就是其他人也是弄不明白为何有如此一问，是否显得太儿戏？

    “自然是用来盛东西。”楚逸认真道。

    唐方眼中闪过一丝狡邪，这个回答正中他下怀。

    “敢问小楚院长，为什么只盛东西不盛南北？”唐方笑吟吟问道。

    楚逸这才恍然大悟，敢情这老家伙再给他下套。

    可不得不承认，这个问题实在刁钻的很。

    此时，大殿众人也是抓破头皮也没想出什么让人信服的好理由。

    李世洵心中叹了两声，这个问题他也想不出来如何应答。

    楚逸神色平静，并未慌乱，他的大脑正在飞速运转。

    钟梧得意一笑，催促道：“只有一炷香的时间。小楚院长可别想太久了。”

    楚逸微笑道：“有劳尚书大人提醒。在下已经有了答案。”

    钟梧不敢相信，怀疑道：“小楚院长，你可只有一次机会。你要想清楚了再回答。”

    楚逸自信道：“不劳尚书大人费心。”

    钟梧冷哼一声，道：“那请答题。”

    楚逸望向唐方，不急不慢道：“想必唐院长学究天人，定然知道天干地支与地理方位的关系。”

    唐方不屑道：“愿闻高见。”

    “东方天干属甲乙，五行属木；西方天干属庚辛，五行属金；南方天干属丙丁，五行属火；北方天干属壬葵，五行属水。金木之类，篮子当然可以盛，而水火之类，盛水，漏水；盛火，烧了。所以，篮子只能盛金木之类，即‘东西’，不能盛水火之属，即“南北”。唐院长，是不是这个道理？”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他们都没想到楚逸竟然在如此短的时间里找到这样的‘根据’，堪称别出机杼。

    唐方愣住了，他这个问题问的很刁钻。说直白点，就是无稽之谈，但这个年轻人却答的头头是道，滴说不漏，足见才思敏捷，而且还让他说不出任何反驳的理由。

    众目睽睽之下，唐方老脸一阵发烫。

    楚逸面向唐方，拱手作揖道：“晚辈多谢唐院长不吝赐教。”

    唐方心里一阵苦笑，反正今天是丢尽了老脸，也无所谓了。既然这个年轻人给他台阶下，他哪里有不受之理。

    “小楚院长才思敏捷，佩服、佩服。”

    说完，唐方退了下去，回到自己座位。

    第一局，楚逸轻松赢了下来。

    坐在龙椅上的李世洵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突然很期待楚逸接下来的表现。

    这些书院的院长虽然不在朝堂任职，但其影响力还是大的，平日里找不到恰当机会压压他们的傲气。

    现在好了，有这个愣头青替他出面，当真妙不可言。

    钟梧脸色阴沉下来，但心里想着，这第一局不过是侥幸获胜而已。

    “这二局，不知哪位院长上来？”钟梧大声说道。

    “我来。”韩州紫阳学舍朱鼎文院长起身走了过来。

    朱鼎文面向李世洵行了大礼，然后望向楚逸，神色平静道：“小楚院长，请赐教。”

    楚逸谦虚道：“诸位院长都是长辈，还请朱院长赐教。”

    若在平日里，他必定会与别人谦让一番，但头场失利他不愿意错过任何机会。

    先下手为强。这个简单道理他还是懂的。

    朱鼎文想了想，目光落到宫女外衣上的两只蝴蝶，计上心头，道：“两蝶斗。蝴蝶的蝶，争斗的斗。”

    楚逸楞了一下，随即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想来是跟他斗对联。

    “一鸥游。沙鸥的鸥，游弋的游。”

    朱鼎文继续道：“林间两蝶斗。”

    楚逸道：“水上一鸥游。”

    朱鼎文脱口道：“江边林间两蝶斗。”

    “舟侧水上一鸥游。”楚逸应道。

    坐在楚剑锋旁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低声道：“楚大人，令郎这文采了得啊。”

    楚剑锋也是极为惊讶，但又不好说什么，只得打起马虎：“运气而已。”

    “运气？如果能靠运气走到这里，那只能说咱们小楚院长必定是上天眷顾之人。”

    楚剑锋心中微微一紧，自顾端起酒杯，喝了起来，没有接话。

    “夕阳下江边林间两蝶斗”朱鼎文神色微变道。

    楚逸沉吟片刻道：“明月升舟侧水上一鸥游。”

    大殿众人细细品来，这上下联对的极为工整，而且非常应景。

    朱鼎文心里有点焦躁了，想了好一会，道：“君不见夕阳下江边林间两蝶斗。”

    楚逸心里也是暗暗叫苦，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对下去：“人道是明月升舟侧水上一鸥游。”

    朱鼎文心中“咯噔”一下，额头上已经冒出细细的冷汗。可不知为何，他怎么想，都想不出更好的出来。

    眼看一炷香时间就要到了，更是心急如焚。

    楚逸静静站在那儿，余光不是瞟了瞟那柱香。待香火寂灭，楚逸松了一口气。

    “多谢朱院长高抬贵手，倘若您再继续对下去，晚辈必定对不上了。”楚逸谦虚道。

    朱鼎文不傻，自然听出这句话是给他台阶下。反正前面有唐方顶着，他也不是很丢脸。

    “小楚院长才华横溢，佩服、佩服。”

    说完，朱鼎文抱拳告辞，灰溜溜回到自己座位上。

    第二局，楚逸又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