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05】赴死
夜幕降临后,这片茂密的树冠下，草木繁盛的森林里，更是黑暗了。 黑暗蔓延到各处各角落，伸手不见五指。 不过，江魈的双眼却没有被黑暗阻挡。 他能清楚的看到，对面的来使面露惧色，不敢再大喘气一声。 江魈想起了酆都大帝的手谕，于是见好就收，没有再继续对那来使大发雷霆。 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后，对不敢再吭声的来使说到：“回去告诉你家小太子，我们已经抵进度朔山了。”。 语气恢复了平缓，但也没有打算多说什么。 “是。”来使行了一礼，也客气了不少，早已没了之前的嚣张气焰。 江魈说完，也不愿意再废话什么了，立马让手下送客。 来使也很识趣，跟着江魈的手下转身离开。 可他还没有走出去几步，身后的江魈又忽然叫住了他。 “来使！”江魈紧盯着诧愕间转身过来，面对自己的来使。 顿了顿声，江魈继续紧盯着对方，沉声质问道：“来使，你从哪里来的?”。 这一问，不止是来使诧愕倍增，就连一旁几个江魈的部下将领，也是听得一愣，满头雾水。 但是江魈知道，自己这话可不是莫名其妙的。而是一开始，他就从来使的身上，嗅到了其他鬼的气味，而且气味单一。 如果是远道而来的，必定路过城乡等地，那他身上的气味应该很杂，不会如此单一才对。 而且要不是来使一上来，就没有给他江魈好脸色看，江魈又因此大发雷霆，早就该对来使提出此问了。 来使看着警惕毕现的江魈，脸上继续保持着诧愕的神色，道：“从驿站啊。”。 来使提到的驿站并不是真的驿站，是一些青丘狐国设立在东瀛洲各处，一些供密探特使专门使用的落脚点。 一般这种地方，只有青丘狐国的密探和一些特使知道，相对还是比较隐秘的。 这种地方待过，身上没有太杂的气味，倒是也合情合理。 “你身上怎么会有其他鬼的味道，而且还很浓重。”江魈不再绕弯子，直截了当的问到。只不过，他也给来使挖了个坑。 他可没说，那来使的身上气味单一。 “你不久前跟什么鬼待在过一起？”。 江魈也不是过于紧张过度了，而是他早有耳闻，九幽国的鬼探无孔不入，能力也很强。甚至有的传闻说，六海十洲，无不是已经完全被九幽国的鬼探渗透了。 既然来使身上沾有其他鬼的气味，又不是江魈熟悉的鬼气，而且那气味过于单一，还是警惕一些的好。 来使一听这话，恍然大悟。原来是江魈嗅到了他身上的其他鬼气，断定他之前才和陌生的其他鬼接触过，正在怀疑他的身份。 “一个时辰前，我和狻猊山那边派出来，联络司幽军的特使在驿站遇到过，之后一起出门还一起走了一段路呢。”来使原原本本的把遇到另外一路来使的事，说与了江魈，“大概半个时辰前，才分道扬镳的。”。 一阵阴风吹来，森林中草木随风不断摇曳，树林里比之前跟凉爽了，甚至有那么一丝丝的寒意随风升起。 沙沙声一阵阵传来。 江魈四周的气氛，并没有因此缓和，依旧充满了紧张。 几个部将已经把来使围住，手摁在腰间的剑柄上，准备随时利剑出鞘，劈了这来使。 前提是，只要这个来使是假冒的。 “那个联络司幽军的特使，是个青丘狐鬼？”江魈问着这话，踏前一步，手也摁在了腰间长剑的剑柄上去。 看着他逼近自己，在看看四周江魈其他部下的蠢蠢欲动，来使虽然有些紧张，但是还是赶忙如实回答：“不是青丘狐鬼，我们为了方便行动，也为了不被敌军察觉怀疑，大多数都是人魂的。”。 听了他这话的江魈，手从剑柄上松开，舒了一口气。 对方不但没有说谎，而且身上的气味对于江魈来说虽然陌生，但是确实不是青丘狐鬼的鬼气，所以对方没有确实没有隐瞒，江魈又看过令牌，那可是如假包换的；自然放松了警惕。 他挥挥手，示意手下们放来使离开后，对来使冷冷地说了一句：“得罪了。”。 来使也松了一口气，看刚才那架势，只要他一句话没说对，能瞬间在刀光剑影中四分五裂。 他忽然有一种，死里逃生的感觉。这种奇妙的感觉，反而让他心跳加速。 “送来使离开。”江魈一声令下，传令兵带着来使离开了此地。 接着，他的手下也递来了面饼，江魈接过就大口大口的啃了起来。 但是他始终有种感觉，来使身上的陌生鬼气他过去似乎在什么时候嗅过。只是时间太久了，他记忆模糊，早已想不起来是什么时候嗅到过这种陌生又认识的鬼气了？ 甚至都想不起来，那是一股什么鬼气了？ 两个面饼下肚，江魈也吃饱了。他的手下及时的递过来水壶。 这些面饼干得很，吃完不喝口水，那满嘴难受。甚至嗓子眼，也会觉得噎得慌。 两口清水下肚，江魈可算是舒服了。他长呼一口气，一道鬼气也随着呼气溢出。 江魈又喝了一口，才把水咽下去，顿时紧皱眉头，大叫一声：“不好！”。 一口清水下肚的江魈，回忆起来，那个来使身上的气味，是菌人的。对于北阴朝来说，这种鬼可不用来传信，而是不可多得的补品。 虽然对于江魈来说，这东西也算是不可多得的稀有品了。平时，可是吃不到的。那还是几百年前，他立了一次战功，朝廷赏了他一个吃。 所以这气味他既知道又陌生。 这再细细一琢磨，江魈有点后脊发凉。一个青丘狐国的鬼探，级别之低，也无官品官阶，怎么也不像是能吃到菌人补品的。 且早在北地时，江魈他就略有耳闻，听闻九幽国善待诸鬼，绝不拿菌人做补品使用。那会做什么呢？ 其他几个部将莫名其妙，看着沉思起来的江魈。 可江魈想到的是，不管如何，那个来使身上既然有菌人的气味，说明他很有可能就是九幽国的鬼探假扮的。 就是这一念闪过，让江魈汗毛倒竖。 如果他的猜想是对的，那他的行踪九幽国只怕知道了。 不过，江魈天真的认为，现在的位置，九幽国尚不可知。他还有机会，可以亡羊补牢。 于是江魈不再多想不再犹豫，急声对身边还不知道发生什么的部将们，下令道：“立刻派出三支擅长追踪的小队，追上那个特使杀了他！”。 虽然其他鬼一个个都还是一头雾水，但是还是去照办了。 但是转念一想，江魈又觉得，这样做还不够保险，于是又对身边的部将们，问到：“继续前进，多久能抵达度朔山？”。 “还走山林的话......”。 几个部将们面面相觑后，其中一鬼有些不肯定的答到：“两天左右吧？”。 “立刻出发，继续前进。”，话音落地，江魈立马来了个朝令夕改！ 他所想是既然可能暴露了行踪，那就不能再耽搁了。得立刻行动，才能打度朔山一个措手不及了。 这样，也可以让度朔山没有调整和求援的时间。 部将们也没有多问，立刻传令去了。 不一会后，江魈的军令就传遍了整个大军。才得以喘息了片刻的鬼兵们，再次起身，随着江魈继续趁夜疾行，直扑度朔山而去。 于此同时，之前不久才和江魈会面的所谓青丘狐国特使，已经飞奔着跑出了五六里地去，在茫茫森林中找到一个被灌木和茂密的杂草，掩住了洞口的狭小石洞前站定后，左右环视一番，见四周没有他鬼后立马钻了进去。 一丈来深的石洞里，一个面带焦虑的菌人，一见到来使窜了进来，立刻站起身来，急切的问到：“怎么样？”。 果不其然，这来使并不是真的特使。他的真实身份，是九幽国的玄教鬼探。 不过他身上的令牌倒是真的，确切的说，是这个假扮特使的人魂，偷盗出来的；而且他已经潜伏在了青丘狐国多年。 本来萧石竹也不打算唤醒他们；如果青丘狐国和九幽国一直保持着友好的关系，不发动这场不必要的战争，萧石竹必定让这些鬼探继续沉睡。 如今战事已起，萧石竹也只能逐一唤醒这些沉睡的鬼探。为战争的胜利，获取各方面的情报。 “你亲自得把这份地图带回度朔山。”顾不上把气喘匀了的那个人魂，从自己怀里掏出一小张地图，迅速展开后在上面迅速找到如今江魈他们的所在地，在用随身携带的炭笔，标记起来。 然后迅速卷起地图，帮菌人背到了背上去。 菌人还有点懵；作为对方的联络官，最好是别相离太远。 这也以便对方传信的。 “有追兵。”那个人魂看着不明其理的菌人，耳朵一动，听到了几里外窸窸窣窣的声响。 那是鬼们行走在大树下，踩着满地落叶穿过茂密杂草的声音。 这人魂耳力惊人，数里之外的动静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而且，从江魈问他身上有他鬼气味的那一刻开始，他就预料到了，可能会暴露。 “告诉大帅，我暴露了，但我绝不会做俘虏的。还有，敌人可能会取消休息继续疾行，抓紧时间抵进度朔山，我们大军休整期可能要缩短了。”紧接着他毫不犹豫的说出了这些话后，嘴角微微上扬，对顿觉不妙，渐渐地面露悲容的菌人。 这个人魂已经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心中只有坦然，全无畏惧。 甚至倍感荣耀。 能为九幽国的鬼民们去死，对于他们玄教教徒来说，确实是一种至高无上的荣耀。 这不是谁强迫他们，而是他们发自肺腑的。自从他们加入玄教的那天开始，就一直如此。 “快走！”这个人魂根本不给菌人道别的机会，急声道：“你对鬼国还有用，对鬼民还有用。我会拖住他们这些追兵，不让他们有发现你的机会的。”。 说话间，他已经拿起了石洞角落里的那些石榴雷，挂到了自己的腰间。 那个菌人转身背对着他，抬手一拭眼角，嗯了一声后，带着情报地图，钻入了地下，一眨眼就消失在了人魂的面前。 人魂没有去管菌人，又拿起了角落里的火铳和子铳带，开始给手中火铳上弹药。 窸窸窣窣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江魈派出的那几十个鬼，寻着这来使的气味和没来得及消除的足印，慢慢地逼近了那个石洞。 这几十个鬼，在是洞外小心翼翼的环成一个半圆后靠近石洞，最前面的几个鬼兵手中长刀，已经毫不犹豫的朝着杂草后的石洞捅了过去。 一条细丝，随着草叶的断裂也被锋利的刀尖切断。 下一秒后，一声有如奔雷的轰然巨响，带着一道烈焰，从山洞洞口喷薄而出。 最前面的几个鬼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迎面而来的热浪炎风，掀翻在地，同时身前全是烈焰，火舌凶猛的舔舐着他们的皮肉铠甲。 后面的鬼们，也被炎风热浪掀起的力量，推得登时倒飞出一两丈后，再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火光冲天，照亮四方。 石洞口惨叫声接二连三的响起，四周杂草瞬间也被点燃。 还没反应过来，从地上爬起来的恶鬼鬼兵，愣愣的看着被烈焰覆盖全身的几个战友，在上痛苦的滚来滚去。 由于四周也是遍地烈焰，所以这几个鬼身上的火焰不但没有因为滚动扑灭，反而越滚身上火焰越多。 铠甲上几处薄弱地方，在烈焰灼烧下，渐渐变得通红。 这是九幽国的人魂鬼探设下的机关。他必须把这些追兵，全部拖住。 此时，这个人魂鬼探正稳稳地站在洞口对面不远处，一颗参天大树的粗壮树枝上。离地数丈，居高临下的看着火焰中痛苦打滚，哀嚎连连的鬼兵们，全无怜悯。 他很快就举起了手中火铳，瞄准了其中一个被爆炸震飞的鬼兵，毫不犹豫的瞄准，扣动扳机。 ‘砰’的一声，火铳中一枚通红的子铳尖啸着疾射而出。 下一秒后，血溅飞舞。 被鬼探火铳瞄准的那个鬼兵，眉心处开了个一个血窟窿。 皮肉外翻的窟窿，在他那张满脸诧异定格的脸上，很是显眼。 树干上的九幽国鬼探，嘴角也流出了一丝殷红的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