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四十二章 昨日之事不可留
争斗不仅有意思,还有些凶险。 而且不可避免。 只要不是站在同一条河的岸边,那么不管对事物再有多么一致的看法,都免不了为些别的什么东西而产生争执,争执演变成后面,便很有可能变成争斗。 出现了争斗,这个时候讲道理便没有了作用,还是得变成看谁的拳头更强大,换句话来说,便是拳头决定对错。 是不是真正的对错,没人知道,但总归是拳头更硬的一方会更舒适一些。 不管是精神还是别的什么。 书生站在远处,月光洒在他的身上,有些奇异的光芒,他看着李扶摇腰间的那柄青丝,有些意外,“从来没有消息说过,你这位声名鹊起的剑士会是洛阳城的供奉。” 他说这句话是真的,学宫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书院也好,在李扶摇青天城一朝成名之后,都知道了这世间有个剑士叫做李扶摇,但从未想过,李扶摇早已经成为了洛阳城的供奉。 在这里不得不说洛阳城的保密工作做的真是不错。 李扶摇仰着头喝了好几口酒,抹嘴笑道:“是什么身份有什么好说的,你们非要找事情,我被人叫来解决事情,反正打就完了。” 书生皱了皱眉,仿佛觉得有些意思,他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大帐,自然能够感受到那位许雁将军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这延陵朝野上下,唯学宫马首是瞻的其实不多,但要是说起亲近学宫的,便多了去了,只怕抓上那么一把,也仅有一两个对延陵皇帝更甚对学宫。 只是学宫里面本来都万分复杂,到底是谁的声音更大,都不好说。 掌教大人要是常年坐镇学宫,态度强硬,建立起自己的一套班底,只怕现在的学宫,便该掌教大人一个人说了算,道理嘛,就是这样的,掌教大人贵为云端之下的前三人,除去那位观主不敢说稳胜之外,其余人谁又敢说能够稳胜掌教大人? 有这般修为,学宫里谁不服,便打得他服又如何? 梁溪的道士一直不喜欢讲道理,遇上事情先是拳头大的便是有道理,可学宫不这样,哪怕掌教大人是天底下学问最大的读书人,不见道理不太好,那打一顿之后再讲道理不是顺畅得多? 其实不止是他一人,学宫里尚有许多不属于那几脉的读书人有如此想法,掌教大人为何偏偏固执的任由学宫出现这般乱象? 世事太过无常,也太过复杂,谁又能想得透。 就好像昨日提及的龟甲,今日便成为了过去。 书生的境界不高,不止是修行境界,还有心境,所以他想不透掌教要做些什么。 甚至于他也想不透为什么李扶摇仅仅来到这里不过半日,便看透了许雁心向学宫,却一直是学宫的狗。 只是他没有问。 这些事情,想来李扶摇是会先说的。 果然,李扶摇喝了口酒之后,便笑道:“我只是猜测,并不能判定是不是真的,只是他自己慌了,也怕了,对着我出刀,只有心里有鬼的人才会出刀,他既然出刀,我便出剑,他的刀没有我的剑快,所以便死了。” “万劫关以后会有个新任主将,正好那人也是我的朋友。” 李扶摇笑着看着那个站在远处的书生,万劫关之后会有一位新任主将,那个人不是旁人,而是当年的楚国旧将温白楼,虽然楚国是个小国,但温白楼是大将。 这世间的将领,有的被称为帅才,有的被称为将才。 温白楼则是两者皆有。 冲锋陷阵,他是一员骁勇武将,调兵遣将,他便是一位无双大帅。 若是抛去山上修士,三座王朝要开始互相攻伐,最后胜者一统山河的话,温白楼必定是三座王朝都想要的一员大将。 这员大将,却是在洛阳城里。 这位已经从楚国被灭的阴影里走出来的温白楼,其实仍旧愿意在沙场厮杀,这是融入血脉里的东西,他不愿意抛开。 只是延陵边军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有分量的军职都已经名花有主。 李扶摇离开洛阳城之前,和延陵皇帝聊过,也和温白楼聊过。 他之所以之前问许雁这些,其实还是有些私心,万一成了呢。 书生忽然询问道:“如今云端圣人已经颁下法旨,说是不许私自挑衅剑士一脉我要是现在杀了你,会不会算是违背圣人法旨,然后被处死?” 圣人法旨说是不许挑衅剑士一脉,那也要看对谁,要是对李扶摇这个剑士一脉年轻一代堪称第一人的剑士,杀了之后,即便是朝青秋动怒,圣人大抵会让他抵命,可用他的命去抵李扶摇的命,怎么看三教都赚了。 毕竟现在不知道有多少人是相信李扶摇有朝一日要成为剑仙的。 以命换命,看似平等,但实际上里面的东西极为复杂。 有时候人命和人命真的不太一样。 李扶摇说道:“我是主动来挑衅你的,所以你可以杀我。” 道理是这个道理,只是朝青秋和那些剑士是不是这样认为便很难说了。 书生叹了口气,笑道:“既然如此,我就要杀你了。” 李扶摇觉得有些好笑,“大家同为太清,你凭什么觉得一定能杀我?” 李扶摇一定不是一个十分骄傲的人,但他也不会是一个没有半点脾气的人,特别在迈入太清之后,在白鱼镇光是死在他的剑下的太清都已经不再少数之后,眼前这位书生的境界极为深厚,在太清境里应当是极为靠前的那部分人,但不管如何说,便只是太清而已。 同为太清,他李扶摇还是一位剑士,难不成会比他差? 这是不管谁来看,都是一样答案的问题。 李扶摇站起身,把酒壶从城头扔下去,按住腰间那柄青丝。 “有什么好东西?” 能让一个太清境修士如此有底气的话,便只能说他有些好东西才行了。 书生看着李扶摇,也没有藏着掖着,就这样从身上某处拿出了一柄小刀。 小刀成青铜色。 造型古朴,就这样放在他的手心,显得很是小巧。 书生看着李扶摇,平静说道:“我有一柄刀。” 这是一句十足的废话,你手里有一柄刀,这谁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扶摇觉得有些意思,回了一句,“我有很多柄剑。” 这句话不是废话,至少书生就不知道,李扶摇有很多柄剑这件事。 书生笑道:“早前听闻有道门高人把道门术法和剑道结合,独辟蹊径,我李雁回以刀入道,说得上殊途同归。” 李扶摇哦了一声,然后腰间青丝便悬停在了身前。 淡淡剑意生出。 剑意很快变得森然起来。 原因很简单,因为对面的那个书生,手里的那柄青铜小刀开始缓慢变化,很快便变的和普通长刀没有什么差别。 书生握住那柄青铜刀,刀气暴涨。 这股刀意,比之李扶摇的剑意,不逞多让。 李扶摇握住青丝,看着那片月色,然后向前递出一剑。 在月色下出剑,会不会更顺畅一些,这谁又说得清楚呢? 书生提着那柄青铜刀,大踏步往前走来,一路带风,竟然出现了许多奇异的声音,仔细听来,其实更像是某种……哭泣声。 还没有临近李扶摇,书生笑道:“这柄刀上的妖修亡魂,不比你的剑上少。” 世人皆知剑士身前一丈是其他修士的死地,可这个书生竟然是想都不想,便一脚踏进了这死地之中,不知道有多么的自信才能做出这些事情来。 李扶摇面色凝重。 他看着月色下的刀光,脸色闪过一丝忧虑。 不是因为这道刀光有些明亮,只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而已。 放在江湖里,剑和刀一直是死对头,在山上,便说不上。 因为用剑的剑士,不管怎么,都要胜过用刀的野修很大一截,既然如此,又怎么说得上是死对头呢? 这是一个很现实的问题。 这个书生以儒教修士的身份提刀相战,理应也不是李扶摇的对手。 事实上也是这样的。 在第一剑递出的同时,李雁回便已经往后退了好些步,他手里的那柄青铜刀,虽然化解了李扶摇大部分剑势,但剩余的那些剑势,还是让他吃了亏。 李扶摇握住青丝,平静说道:“我不认为这柄刀会对我有什么威胁。” 修士之间的战斗,有的会很长,那是因为两方实力相当,但是有的会很短,那是因为两方相差巨大,比如现在这般,便是相差甚大。 李雁回笑道:“的确如此。” 他揉了揉脸颊,说道:“既然如此,那便做点其他的?” 李扶摇看着他,然后视线看向远处,远处城头上,多出一位李雁回。 两个人对视一眼,看出对方眼里的笑意。 然后片刻之后,远处又出现一位李雁回。 足足三位。 李扶摇得到的消息是这里有两位太清三位青丝。 现在看来,得是三位太清才对。 仔细说来,是一位? 李扶摇看着李雁回说道:“你是儒教修士。” 李雁回摇头道:“万法如一。” 他自然知道李扶摇的想说的。 李扶摇揉了揉脑袋,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能在一位儒教修士身上看到道门的斩三尸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