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蟠龙（上）
坐在铺子对面的台阶上，林修远将那个装着三十万美元的小皮箱垫在屁股下面，手里捧着一盘炒饭，一边看着对面十几号人忙个不停，一边有一口没一口的往嘴里刨饭。 他的眼睛盯着对面那个已经安装在自己铺子外墙上的硕大龙首，凝视了很久之后皱了皱眉头。他隐隐感觉到龙首中似乎隐藏着一丝灵魂的悸动，而在‘听雨轩’时明明没有这种感觉。 难道是赵文远另外找了高人想要用这个龙首暗算我？ 不……应该不可能，他那天亲眼看到我如何镇压精蝼蛄，应该清楚这种鬼魅魍魉对我不起作用，反而会弄巧成拙。所以……这不是赵文远的手段，而是这个清代石雕龙首里本身就藏着东西。在‘听雨轩’时因为处于聚灵阵边缘位置，灵性聚集不够，加上放置的时间较短，所以石雕龙首里隐藏的灵魂还未恢复，这才没有被我察觉。现在来到了我聚灵阵的阵眼位置，灵性一下浓郁了好几倍所以才突然有了苏醒迹象。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林修远原本紧皱的眉头一下就舒展开来。 原本因为担心这是赵文远暗算自己的手段，所以林修远一直防备着。现在弄明白这是石雕里本身蕴藏的灵性后，他的好奇心立即提起来了。 古物多精怪，这句话并不是空话。 世间万物介有灵魂，当生灵的生命走向终点时，强大的生灵会因为死前某一段强烈的脑电波从而将体内本应消散的灵性聚合为游荡在世间的游魂。 受地球磁场的作用，这些失去了肉体的游魂会不断的流失灵性，假如不能通过吞噬其他弱小游魂来补充灵性流失的话，那么这些游魂很快就会彻底消散，重新化为原初灵性，成为地球能量的一份子。而吞噬了足够多的游魂，那么原本相对集中的电波程序就会变的混乱。打个比方的话，就如一头狮子死去化为游魂后，它在一开始或许还本能的认为自己是一头狮子，拥有最基本的猎食本能，但慢慢的，在它吞噬了就如马之类的被捕食者游魂后，在猎食的这部分本能的基础上又会增加奔跑逃命的本能，捕猎和逃命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本能会让它变的混乱。若是中途再吞噬了其他乱七八糟的游魂后，各种本能就会相互冲突，它就会彻底迷失，成为一团包含着各种生物本能的混乱游魂。 目前在世间游荡的游魂除了刚刚死去的新鲜游魂外，绝大部分的游魂都是混乱的游离能量，其中裹杂着太多乱七八糟的东西。但就算是这样，它们依然会没日没夜的流失灵性，最终走向消亡。而要避免消亡，那么只有利用硅这种可寄存能量的物质才可把灵性的流失降低到一个极低的程度。 从生物角度上来说，混乱的游魂其实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形态，它们只是一团包裹着各种本能的能量。但出于世间万物的生物本能，当它们寄存在一个含有硅晶却被雕刻出形态的物品上时，那么灵魂的本能会渐渐让混乱的游魂在形态上向寄存物的形态靠近，或者说同化，而一部分能匹配形态的本能电波会渐渐占据主导地位。 当有一天，这个寄存在硅晶中的游魂能再一次拥有肉体时，那么这部分本能电波会发挥作用，重组DNA开启进化之路，进化成形态极为接近雕刻物的那种生物。 在生物学上，科学家往往将这种生物形态发生极大变化的极端进化称之为基因突变。但实际上，这种极端进化状态下的基因突变正是游魂在起作用。它们能让一个如软体动物之类的低级生命迅速进化为各种各样奇形怪状的高级生命，其中能符合生存条件的会开始根据环境稳固自己的灵魂本能及基因序列，开始在世间繁衍，进入缓慢的种内进化。而绝大部分没有组合出合适灵魂本能的，则会在世间优胜劣汰的自然法则下迅速消亡。 在这个过程中，寄存在雕刻物中灵魂本能本身已经趋向于实物的游魂往往会拥有更高的成功比例。所以由此来看，太古传说中女娲捏泥人造人其实不一定是个荒诞的传说，而东方古代传说中的龙也并不一定只是人类的凭空造物。或者说，正是因为有能工巧匠雕刻出了龙这种糅合了多种生物本能的怪物，才让世间诞生了龙这种神奇的生物。只是因为它们的生物本能不适应地球的生存环境，这才再度消亡了而已。 现在，当林修远再看向眼前这个石雕龙首时，他确信这个龙首中必定隐藏着一条龙灵。 当年八国联军火烧圆明园，无数宫人、侍卫惨遭屠戮，这必定会让圆明园里聚集起相当数量的游魂，这就满足了有游魂寄居在石雕龙首里的基本条件。而火烧圆明园到现在已经过去了一百六十多年，这漫长的时间足够让寄存的游魂在形态及灵魂本能上趋向于龙。 “我有机会得到一条龙！~”林修远兴奋的攥紧拳头。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短板，他成为通灵者的时间毕竟太短了。虽然他已经尽可能的用各种办法让自己变的强大，但对敌时的迎敌方法不多却依然是他最致命的短板。 在唐人街，有犬灵守护还问题不大。但他马上就要发动对恶魔党的围剿行动，在这个行动中，身为主导者的他不可能回避。可交战的战场有很大的概率会是在田德隆区，那里已经不是唐人街，已经离开了奇门遁甲的覆盖范围，犬灵没办法在那里守护他。这就让他必须有足够的自保手段才行，仅凭借他现在三脚猫的身手，想要在面对恶魔时还能全身而退的几率实在太小。 在镇压精蝼蛄后没有将这个属于贺茂鹤的式神还给她，正是林修远想增加一个可随身携带的帮手。可不管怎么样，精蝼蛄毕竟是日本阴阳道花费百年时间培育出来的式神，可想而知，阴阳道必定有很多手段来控制精蝼蛄。直接用它来迎敌，一方面并不保险，有可能被贺茂鹤暗算，另一方面也会暴露林修远克敌手段不多的真相，让他好不容易营造的强者形象彻底崩塌。 而现在，假如他的猜测正确，这个石雕龙首中真的隐藏着一条即将苏醒的龙灵的话，那么只要收复这条龙灵，将其封存在镇压精蝼蛄的方玉中，自己将获得一个极为震撼的迎敌手段。甚至在准备充分的情况下，奇门遁甲术九遁：天遁，地遁，人遁，风遁，云遁，龙遁，虎遁，神遁，鬼遁里杀伤力最强的龙遁也能随手施展。 “赵文远还真的送了份大礼给我，贺茂鹤的式神精蝼蛄还可以当做这条龙灵的能量，想必贺茂鹤也不会再过问精蝼蛄的事。” 打定主意后，林修远随手将吃到一半的炒饭丢进垃圾桶，开始准备布置龙遁的各种材料。 此时距离他回来已经有一会了，时间将近下午七点，天色将黑。傍晚的海风又吹来了大片乌云，看样子今晚必定会有雷雨，正好是布置龙遁的绝佳时间。 傍晚七点是戌时，十二地支里意指万物尽灭。在这个时间段内，太阳落山；黑暗降临，游荡在阴暗角落的游魂开始蠢蠢欲动，一天当中从此刻开始便是死者的世界。而林修远布置的聚灵阵也是在这个时间段内开始发挥出真正的作用，聚拢唐人街范围内所有的游魂，镇压为原初灵性，然后呈倍数提升阵眼的灵性浓度。 “老唐，天色快黑了，今天的活就到这吧。”林修远叫来了老唐，准备让他先带人离开。 “修远，武哥让我三天内必须完成，我还准备加班呢。”老唐一脸难色，看样子为了林修远的事，狄武没少恐吓他。 “没事，武哥那边我去说。” “要不……修远，我先让人把门给你装上，要不然连门都没有，你晚上怎么睡觉。” 林修远眼睛盯着石雕龙首，随意的摆了摆手：“不用忙活了，我今天晚上要办点事，估计不会睡了。” “办事？难道……” 老唐见林修远盯着龙首一眼不眨，一下就想起了来时的路上听人说起过这个龙首好像不怎么吉利，只有林修远才能镇压的住什么的。一开始他还没怎么在意，现在一听林修远说要办事，立即意识到恐怕这里面真有什么东西。 “修远，你别吓唬我，我刚才可摆弄这玩意半天了。”老唐脸色煞白，心里后悔的要命，不该来接这个活。 “没事，刚才是白天，你怎么摆弄它都没事，但现在是晚上了，加上今晚云黑无月，所以……” “好，我马上停工。”林修远还没说完，老唐便大喊着让手底下的工人立即停工回去，自己也抱歉的朝林修远拱了拱手，便头也不回的跑了。 老唐一走，林修远便再无顾虑，开始着手布置。 在奇门遁甲九遁里，天、地、人、风、云属于对自然环境的运用与强化，利用灵性对阵盘内的各种先天环境进行强化，阵盘的布阵者则可通过操控阵盘的各处阵符来掌控阵盘覆盖范围内的各种变化。其中尤为出名的便是东汉三国年间诸葛亮的八阵图，八阵图是诸葛亮改良简化了奇门遁甲的天、地、人、风、云五遁，再结合八卦、阴阳五行所创造的大型迷阵。八阵图在困敌、惑敌方面的造诣首屈一指，若入阵者对周易八卦缺乏了解，或许终其一生都无法离开迷阵，只能对地形进行彻底破坏才可解开。而诸葛亮使用万斤巨石布阵，也正是为免被人以力破巧才做的特殊布置，再加上他在阵内安排了熟悉阵法走位的少量部队，对入阵者进行持续性杀伤，才使得八阵图真正攻防一体。 除了八阵图外，日本忍者忍术里的遁术也是从奇门遁甲这五遁里加入了阴阳五行的变化演化而来。但天、地、人、风、云五遁更侧重的是困敌、惑敌，不管是诸葛武侯的八阵图还是日本忍术都必须借助布阵者本身的力量才能杀敌。 在奇门遁甲九遁中，天、地、人、风、云五遁只能算是阵法的初级运用，其真正的遁术核心是龙遁，虎遁，神遁，鬼遁，只有这四遁才是攻防一体，每一遁都具有各自独有的特点。就如林修远布置在唐人街聚灵阵中的犬灵，其实就是鬼遁的体现。以生灵的残魂为根本，配上聚灵阵聚集的海量灵性，作为阵盘守护的犬灵可以依靠聚灵阵不断强大，也能借用聚灵阵内布置的天、地、人、风、云五遁的辅助，拥有各种奇妙的变化与杀伤，使它在阵法里的威力远远超过日本阴阳道的式神。 但将鬼遁融入聚灵阵也不是全无弊端，虽然大幅度提高了犬灵的战力，但也限制了犬灵的活动范围。就如林修远此次围剿恶魔党要离开唐人街，那么犬灵就起不到任何的作用了。 所以林修远这一次要布置奇门遁甲里的龙遁就准备走另一条路，他准备让龙遁变成一个独立的阵法，不借助任何地形的阵法。这样做虽然会损失一部分威力，让龙灵没办法像犬灵一样快速成长，但好处是它可以随身携带，让林修远随时随地都可以借用龙灵的力量迎敌。 在上次帮赵文远镇压精蝼蛄时，林修远曾让狄武收集一些水晶、玉石供自己施法所用。当时，狄武派人用近乎于洗劫的方式扫荡了唐人街上绝大多数的玉器、珍宝店，搜刮了大量的水晶、玉石等物。后来真正使用时，林修远其实只用了一点碎水晶而已，但其他剩下来的东西狄武也没要回去，而是都帮林修远搬回了古玩店中。 这几天在店里练武时，林修远也抽空把这些东西做了个归类。这些亮晶晶的水晶、玉石堆成一大堆的样子看起来挺震撼的，但实际上里面绝大多数的东西并不值钱，就如数量最多的紫水晶、黄水晶，这些东西说穿了只属于工艺品的范畴，而剩下一些东西也都是些玉髓、澳宝等价值并不高的宝石。 其实不管是水晶、石英、玉髓、澳宝，这些东西的成分都是二氧化硅，本质上并没有太大的区别。所以在施法过程中，很多东西也是可以通用的。就如水晶，当二氧化硅结晶完美时是水晶，结晶不完美便是石英，作为标准的三方晶系的一员，水晶和红宝石、蓝宝石等价值高昂的宝石相比，在施法过程中所起的作用并没有太大的差异，都可以迅速释放大量的能量。古代很多施法者特别要求用价值高昂的宝石施法，只不过是想通过用这种高昂的施法材料侧面证明自己施展法术的价值而已。 西方施法者善用宝石、水晶，是因为西方施法者将法术定义为魔法，简单粗暴的将自己的灵力通过一些魔法阵粗暴的呈倍数放大显然很符合他们的价值观，因此绝大多数的西方通灵者都善于利用宝石施法，而他们的喜好也间接影响到了世俗世界，让各种宝石也因此成为了西方世界的硬通货。 而东方通灵者偏爱玉石是因为玉石有极强的控制性和储存性能，在化学成分上来说，当二氧化硅的晶粒小于几微米时，就变成了玉髓、玉石等矿石。它们属于另一个分类单斜晶系，由无数个微小的晶体共同组成为一个整体，这使得玉石具备极强的储藏性能，残魂能附身于玉石千年不散也正是因为玉石的这个特性。 东方通灵者善于在玉石上施展法术，控制、储藏附身在玉石中的残魂。通过各种不同属性的残魂组合出威力巨大的阵法，因此玉石在东方世界的地位远比宝石来的尊崇，古代通灵者施法所用的也都是和田玉、青玉、翡翠等价值高昂的玉石。 但作为实用主义者，林修远只在意施法的结果，只要对施法的结果没有影响，他并不追求用价值高昂的宝石、玉石来施法。而且在他眼中，不管是宝石还是玉石都只是施法过程中的消耗品而已，既然是消耗品，那自然是越便宜越好。 将八块六面紫水晶柱呈八卦方位排列，并在每个方位上都用自己的鲜血绘制符箓后，林修远将封存着精蝼蛄的那块方玉放置在八卦灭魔阵的正中。 八卦灭魔阵的用途是彻底摧毁残魂的本能意识，将精蝼蛄还原为最初的灵性，再以精蝼蛄的灵性为引子，由紫水晶的布置的阵法将这股灵性呈倍数释放，用这股能量来催化龙首内隐藏的龙灵。 催化龙灵这只是第一步，因此林修远又用大量玉髓在龙首处布置了颠倒奇门阵。颠倒奇门阵是一个反常理的布阵方法，所起的作用是让灵性回流，和八卦灭魔阵组合在一起后，刚好可以让吸收完精蝼蛄灵性，重新苏醒的龙灵被颠倒奇门阵重新回转到八卦灭魔阵中，那时林修远就可以用封魔印将龙灵封存在早已绘刻好奇门阵法的方玉中，成为龙遁的阵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