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三章 穷极因果之人
博奥城中心，死寂一片。 一座沙漏状高塔，无声地盘旋着。 沙漏里，滴落的是黑色的浆流，焕发着极其未知，令人恐惧的气息。 周围氤氲着迷雾，乃是一种独特的灵魂物质，好似星云缠绕，流光溢彩。 那些灵魂粒子，就犹如幻灯片一般，演绎着种种生命形式，变幻莫测。 所有人，都能从这样的场景中，直窥到三维世界去，见证亿万种生命的诞生与消亡。 那高塔说是沙漏，实则内部结构复杂，充满了一层又一层的筛选面，更像是一种赌博机。 而那些黑浆，实则是由一粒粒微型黑洞构成。 每有一滴黑浆滑落，这个宇宙，就有一个物种诞生。滑落的轨迹中，它就在不断蒸发，可能还来不及落入下一层，便消失无踪，宣告灭绝。 一滴又一滴黑浆，就好像一颗又一颗小球，它们相互碰撞毁灭，或被阻拦在某一层。 疾病、杀戮，乃至火山、海啸、地震、陨石、环境突变等一系列天灾，便像是一个个过滤器，让这飞速滴落的黑浆，大多又蒸发为能量，升腾回沙漏的最上层。 唯有黑浆落入下方沙漏的池水里，荡起一阵涟漪，这个物种才算是修成正果，永不为自然所灭绝。 可是在沙漏底层，众多黑浆拥挤，亦会相互吞噬，形成大大小小的一颗颗凝块。 最终可能又会消失，升腾回去。 如此循环往复，整个沙漏高塔，最上发源的黑浆，似乎永远也滴不完，而下方的池塘也永远蓄不满。 他就是博奥，早已不拘泥于生命体，犹如一种活着的客观现象，默然运行。 此演绎的，正是生命法则的片面。 他吞噬了一块大圣灵本源碎片，可以说是执掌了一部分宇宙生灵的命运。 黑浆是众生，而那沙漏，便是命运。 六维，也是物理因果的维度，因缘生灭，一饮一啄，皆此种种，尽在掌握。 一层层过滤器，都是由因果粒子铸就，宏观如同平凡的砂砾，微观好似亿万面的骰子。 “苦影，博奥城主有何指示？” 一群柱状邪神，耸立在远处，眺望这一幕幕。 直等到一名猩红人影，从迷雾中走出，连忙追问。 名叫苦影的存在说道：“博奥还处于神圣专注中，如果不能确定是象牙御座来袭，是唤不醒他的。” 绝大多数时候，博奥是不管事的，处于神圣专注状态。 虽然他是赫赫有名的神圣厮杀者，但不是永远厮杀，其实所有人都知道，到头来专心研究，才是王道。 总得有人作为生产者，如果所有人都靠掠夺，那就没东西掠夺了。 博奥建立势力，压榨他人，其实本质上，还是为了让自己能好好研究，更快地达到九元超脱。 六元是一道相当大的坎，宇宙规律体系何等奥妙博大？以人力而代替天道，对数学能力是一种极大的考验。 规则大爆炸下，每加一道规律，运转难度都是几何倍数提升的，这也是为何从四元开始不可能越级战斗了，因为实力差距太大了，战斗力往往是爆出十个量级。 千万垫底邪神绑一块，也别想战胜一名上位邪神。 可反过来，瓶颈也是大的可怕。 四元就能拦住很多人，而六元以上更是一种质变。很多人是六元邪神，不是他们塑造不出七元的规律，而是运转不了，六元是运转极限，再往上加，系统就崩溃了。 优化自己的本源系统，提升算法，让更多的规则共存，就是他们要依靠智慧攻克的主要课题，即所谓瓶颈。 迄今为止，星空侧强者们，还没有一个七元，就知道有多难了。六元就是超神级智慧的极限！ 这也是为何虚空侧如此强大的原因，祂们相当于万众一体的社会型文明。虚空智慧浩如烟海，可以有若干个超神级智慧小号合一，这才达到七元、八元。 那种古老虚空，盘踞宇宙绝大多数区域，堪称噩梦。 旁人激动道：“肯定是象牙御座啊，摧枯拉朽连破十几重关，已经突破到中心区，为首的乃是六元邪神，善用数百种生化闪电。” “还有一个五元邪神，竟然使用正常因果律，乃是π级之躯！” 生化闪电是象牙御座的制式武器，且敢攻打博奥城的基本也只有象牙御座。 最关键的是π级之躯，已知星空侧只有一个人做到了，那就是‘象牙天’，号称星空第一人。 虽然来袭的不是象牙天，但理论上象牙天能提供数据，临时供出一个星神来，会被这么做的，关系定然不浅。 所以怎么看，这都是象牙御座来袭。 苦影冷笑道：“这可未必，归根结底，他们人太少了，象牙御座不可能只来这么点人。” 柱状邪神们说道：“不是象牙御座还能是谁？” 苦影傲然道：“不管是谁，胆敢来犯，灭了就是。” “对方是六元，我也是六元，我还从博奥那里领取了邪神树的控制权，足叫他们有来无回。” 到了他们这种势力高层，比的往往不是个人战力，而是眷族的多寡。 大家都是六元，质量提不上去，就比数量。 邪神树就是一种超级眷族，是博奥豢养的主力，每一棵都是六元，一共养了十棵！ 一个势力多培养了一批战力，另一个势力就得培养更多，如此军备竞争，让大家陷入了一种死循环。 象牙御座最为强大，却还经常攻打博奥城，便是为了削弱这最接近它的敌人。 打出去总比被打好，一方面了解一下博奥城的发展，削弱一下，另一方面也是为了打断博奥的神圣专注。 如此一直保证最强，也就没人能打扰象牙御座内部高层的清修。 “来了！” 博奥城中心区域，一颗虫洞陡然出现。 苦影漠然挥手，就要将其毁灭。 忽然旁边刷出几尊神圣几何体，拦住了他的攻击。 “噌噌噌！” 无数的身影从虫洞彼端而来，仿佛蔓延的波涛，铺满时空。 “真敢侵犯我博奥城的腹地？” 苦影大为恼火，他算是副城主，和博奥来自同一个生命世界，乃是稳稳的二号人物。 很多次象牙御座来袭，都是他击退的，可谓经验丰富。 就连象牙御座，也不是每次都打到这里的，往往就来一个顶级强者，惊醒了博奥之后就跑。 结果这次的敌人，竟然直接开了个虫洞！这是要斗争到底了？ “能量分歧！”苦影身上红光一闪，那虫洞轰然崩溃。 这正是一招邪神因果律，无因之果，现象自生，直接作用于目标。 就连先传送来的几名神圣几何体，也拦不住，反而遭受重创，身体能量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以此类推，无限分叉，化为各种各样的能量形式。 世间能量种类何其多？更何况还有编外能量？ 如此无限分歧下去，很多还是未知能量，完全无法控制，足以崩溃敌人，令其最终爆炸成支离破碎的烟花。 “还挺能扛！”苦影有些眼红地盯着神圣几何体，以他的眼界，当然一下子就看出了这种构型的妙处。 简直是最完美的邪神体！ 一般的邪神，中了能量分歧这一招，一秒不到就得死。 而眼前的神圣几何体，竟然扛了好几秒！ “有点意思！原来并不是看起来那么强，气场很大程度是这种构型的加持！” 苦影一下子就看穿了神圣几何体的一些底细，眼前的几人看起来有四元，实际只有二元！ 他隔空创造一只大手，瞬间握住了无法动弹的敌人，想要将其活捉研究一番。 可就在这时，一个金色的身影一步跨出虫洞。 由无数金色丝线构筑的手掌，温柔地搭了上来。 “叮！” 苦影的大手，瞬间凝固，形成了一种金色的固体，好似雕塑般漂浮在那，再不受他控制。 “这是什么力量？”苦影大惊失色。 如果只是和一种敌人的能量发生反应，继而变成金色固体，他还不会这么骇然。 可问题在于，这件事……是他自己做的！ 他操控血手，化为一种杀伤力非常强的状态，打算攻击对方。可结果就成了这样，如同他用错了招数，把自己的血手变成了金身。 这种感觉就像是……配方变了！或者施法键位被篡改了…… “秩序基本力。”来者竟然还跟他解释，有一种‘但凡有问，无不满足’的从容。 苦影凝视对方，冷静道：“所有本源相互衍生的规则我大概都知道，从未见过这种。” “现在你就见到了。”来者一边说，一边还救治被能量分歧折磨的队友，很快就令他们恢复了正常。 “你是象牙御座的？”苦影又问。 “我是紫微……黄极。” 说话间，一百多万邪神已经到齐，排列在金色身影之后。 又有上百名神圣几何体，拱卫四方。 那最中心的存在，正是黄极。 一路上，紫微攻城略地，无人可挡。 博奥城出动了好几波上位邪神加眷族大军的组合，也没能击退他。 不，甚至都没有让他停下哪怕一刹那，从始至终，黄极都保持高速航行与跃迁。 整个博奥城都被惊动了，越来越多人跟随他的身影。 全城总共两百万人，八成都在他身边了。 “紫微？黄极？”苦影一方思索半天，没想到这是谁。 没有紫微这个势力，黄极更是无名小卒！ 不过到了他们这个级别，查一个人也不是靠名气，只见苦影伸手拨弄时空，竟然投射出无数影像，赫然是黄极一伙斩杀猎犬王的情形。 “卧槽，他是维度之主？回溯时空？”林立没看出妙处。 兰绝无语道：“怎么可能！这只是因果查询，六维是因果的维度，这里一片纯白世界，其实就是因果包罗万象的颜色。” “强者可以追根溯源，明晰一到六维一切因因果果。” 苦影看到黄极来到他面前，就可以知道他为何而来，是怎样的前置因果导致他走到这里。 如此反复，理论上甚至可追溯到黄极为何出生，他的父母如何相爱，他的祖先如何延续血脉，整个人类文明为何诞生，地球又怎样存在，最初又源于宇宙诞生时的哪一坨粒子？乃至整个宇宙纪元，因何重启！ 所有的一切，在这里都能轻易地查到，甚至连主观上的意愿、念头，都能知晓，因为那也是因果的重要组成部分。 只见那这画面还在飞速切换，又变成了他们在五维解决焚火者的样子。 再接着，是对抗宇宙黑脑，乃至四维时的战斗。 这些只是外在体现，实际上苦影看到的更多。 最终，连十万亿破壁军团，创造奇迹，打破桎梏的伟大一刻，也被展现出来。 在场所有人，一片哗然，黄极这帮人，竟然还有这种过往？ 十万亿天骄，集体自杀，打破桎梏，就为了送他超维，这种事怎么可能？ 求道者本质上是自私的，一个人就算离谱了，怎么会全世界的人都相信黄极？ 这人到底做了什么？ 无数人怔怔然地看着，脑子发懵，然而画面中止了，苦影脸色难看的发现，他查不下去了。 能查是能查，但能查多少就是能力问题了，没有谁能穷极一切因果。 他骇然地看着黄极，这个人的因果线庞大得恐怖，尤其是破壁之前的一千万年，黄极好像只是待在一个地方沉思，可实际上却无穷因果加身，如同过了10的100次方年！ 因果上，仿佛已经走遍了所有路线，至穷至极！查他就好像在查这个宇宙命运本身一样！ 也得亏是所有的路线在破壁的时候汇聚到了一点，在因果层面形成了一个超级大的宿命黑洞，才让苦影能追溯到破壁的事情。 苦影越想越惊悚，怎么可能有这种强者？在因果中肆意横跳？ “真是……了不起……”苦影憋半天，憋出这么句话来。 黄极叹息一声道：“你不觉得悲哀吗？穷尽所有因果，找不到一条生路，所有的选择都必然坍塌向那宿命的黑洞。” 苦影颤声道：“你不是找到了吗？那样根深蒂固的封锁，绝无可能打破，团结足够多的至强者，以具现力破壁，只是理论上可行，但实际上不可能有人甘心自己死掉，让别人超维。” “而你却缔造了史无前例的奇迹……全宇宙都团结起来，成功超脱。” 黄极无奈笑道：“这难道不是输了吗？” “嘁，可笑，我已知你的来意，只能说，你太天真了。”苦影傲然道。 他知道黄极真心想建立一个什么样的世界，可已经习惯厮杀掠夺的他，又觉得这很离谱。 “太一终究只有一个，你的确很了不起，所以……更该死！” 苦影忽然暴起，数不尽的时空粒子化为能量，缔造出超出想象的邪神因果律，降临在黄极身上。 一重重红色圆环叠加，光辉轮转，乃是邪神传送拉来远方的怪物。 那是一棵棵根须虬结的巨树，漆黑如墨，蕴含六元规则。 抢先出手，乃至全力一击还不够，还要动用顶级眷族，仿佛要一口气把底牌压上，消灭黄极。 可谓是毫不留情！绝无侥幸！雷厉风行！ 不仅如此，苦影甚至还一道光影落入身后的沙漏高塔，要惊醒博奥！ 旁边的数十名柱状邪神，都是五元存在，他们见状十分惊讶，苦影怎么这么激动？ 自己全力以赴，外加十尊六元邪神树，还要再叫醒博奥。一下子把所有底牌宣泄了，当年和诗格慕强强对决，都还留了一手啊！ 已经知道神圣几何体有气场加持，黄极真实水平只有四元，至于如此吗？ 实际上这正透露出了苦影心中的惶恐，他从来没见过黄极这样的人。 越强者，就越能看出黄极的深不可测，像他一上来就拼了老命要击杀黄极，不留一丝余地。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恰恰说明，苦影很强…… “路终究是自己选的……”黄极用一种遗憾的语气说道，同时金色的丝线已经蔓延到数亿公里。 苦影不听，全力而专注。 然而可怕的事情发生了，他的因果律打在黄极身上，最开始还能令黄极寸寸消融。 可刹那间就停止了，乃至变了！ 他耗尽所有能量，所缔造的恐怖效果，转化为了种种修复、加持、塑造、强化…… 一套连招下来，黄极的气场，达到了恐怖的八元！ “什么！”苦影看傻了，身旁众多上位邪神更是灵魂颤栗。 这种气场，是只有宇宙深处可怕的，古老虚空邪神才会有的！ 即便抵扣掉神圣几何体的加持，黄极此刻也是六元！妥妥的星空侧顶尖阶级。 刚才话说他实际才有四元，结果一波全力爆发轰杀下，他竟然立地六元了！ 此时此刻，那些五元邪神，才正式领略到黄极的深不可测。 黄极依旧没有出手，似乎他只擅长防御？ 可就是这防御姿态，让苦影连连退后，开始考虑退路。 “你见过自己的因果吗？”黄极见状乐了。 苦影听到这好似威胁的话，转身就跑！ 可还没跑远，一座巨塔瞬间出现，强大的力量又把他拉了回来。 “兄弟，你跑什么？”博奥醒了！ 苦影见他还拽着自己，气得狂吼：“快跑！” 博奥何等人也，淡定而从容道：“能击败你，有点意思……” “别有意思了，你放开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