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真身(下)

    洛明伸出手去，一手握住了夏洛克的右手手腕，另一手则贴在了他的胸前心脏之处。

    “跟着我说的来做，闭上眼睛，呼——吸——呼——”

    就算苍炎可以转化成温和的生命力，但任何事物都有过犹不及，柔软的水若是积蓄起来也能卷走村庄、冲毁城池。如果过强的生命力骤然冲进人体，轻则像是干嚼了几根老山参那样鼻血不止、燥热上火，重则会身体畸形增生，乃至于死亡。

    洛明自己完全适应了苍炎的身体暂且不提，他所治疗过的其他人也都实力还算不错，身体强度经得起考验。

    而夏洛克的身体也就是健康点而已，由于缺乏身体素质的锻炼，恐怕在这方面和普通人相差无几。

    洛明对自己的操纵力很有自信，但说到底苍炎的表现形态还是“火焰”，火焰本身就是难以预料的事物，目前洛明暂时还没有办法拿它来做特别细微的事。

    所以必须让夏洛克自己配合，才能好好吸收转化来的生命力。通过有规律的呼吸调节心肺与血液循环，来把这股力量迅速分散输送到全身，而不会淤积在一起，损伤到他自己的身体。

    毕竟是个比较纤细的活儿，洛明做的也很专注。

    结果，几乎在同一个瞬间，二人的脸色都发生了戏剧性的转变……

    洛明正在将苍炎缓慢地输出，在这过程中，他自然要尽可能地对苍炎的流动保持高度的关注。

    手上的触感似乎不会骗人，然而以苍炎为媒介延伸出去的感知，则传回了另一种截然不同的信息。

    在苍炎进入夏洛克体内时，有一种隔膜的感觉。就像桶面外的那层塑料膜，虽然并不坚固，但总要捅上一下才能穿透，不过这一层膜在苍炎面前就近乎于无，在它都被捅穿了之后洛明才察觉这件事。

    他的指尖轻轻压在夏洛克的胸口，这一次，与刚才的感觉不同，仿佛触及了某种真实。

    而夏洛克的右手手腕那边，洛明没有注入苍炎，以切脉的手法感知着他的血液流动，却有一种不真实的隔膜感。

    洛明的心中有一个猜测浮现。

    “这是…幻术？！“几乎在同一时间，阿雅惊讶的叫声证实了洛明的猜测，只不过他还在输入苍炎，没有去更多地分心考虑此事。

    不过，在这之后，洛明渐渐地皱起了眉头。

    隔膜被穿透之后，组成它的力量居然开始变得紊乱。

    最初还不算什么，不过是轻风吹过湖面的涟漪，但随后就变成了波涛……甚至影响到了洛明对脉象的把握。

    这样下去可不行，他定了定神，在左手边也凝聚出一丝苍炎，并不注入夏洛克的身体，只是同样地贯穿那隔膜，来感知真实情况。

    “呼——好了，大功告成。“

    在短短数分钟之后，洛明收回了手来，松了口气。

    但他却突然看见了异像:那层隔膜的波动越来越大，甚至到了肉眼可见的地步。

    最后，组成隔膜的力量向着一处收缩、汇聚。

    像是水滴向下滴落，却在半空中戛然而止，形成了一枚挂在纤细银链上的淡蓝色宝石，散发着奇妙的微光，仿佛能够滴下水珠一般润泽。

    “啊，这……”

    夏洛克惊讶地想要说些什么，但他却连忙捂住了嘴，声音戛然而止。

    虽然夏洛克的声音本来就比较中性，洛明只是以为稚嫩的他没怎么变声而已，但此刻的声音不同……这声音已经越过了那条分界线，到达了女声的范畴。

    在昏暗的烛光下，洛明仔细看去，他——不，在隔膜之下，她的真身与幻术的区别并不是非常大。

    肩宽、眼角、喉结、还有那只是微微鼓起的贫瘠胸口……改变之处基本上只有这些。毕竟夏洛克本来的身材就很纤细，真身如平板一般没怎么发育，稍做遮掩就能伪装成柔弱的男性。

    洛明之前也只是半开玩笑地觉得“他有扮伪娘的潜质”，虽然前世常有人在网上聊这种话题，某些男性甚至会对这类帖子做出各种近乎变态的留言，但在现实生活里遇见还是让洛明的心情颇为复杂……没想到，夏洛克从一开始就是个女性啊。

    在无意识中，夏洛克用手指绞着银链，咬着嘴唇，目光左右躲闪，完全是一副心绪不宁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为装成男性，或许是为了继承权，或许有什么别的目的……但这目的一定不小。

    她既然敢于接受自己的“法术”，那就证明这个伪装原本十分可靠，如今却被洛明那不讲道理的苍炎给戳穿了，对她的打击应该相当大。

    洛明叹了口气，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夜空：“那项链上的幻术，应该可以再次启动吧？”

    “……嗯。”她低声应道。

    “其实无关紧要的，不用那么消沉。”

    洛明挠了挠头，这下可真的得想点办法出来安抚她才行了：“我不会穷追猛打追问个不停，如果有什么想找我商量就尽管说，如果不想说的话我也不会追问。

    其实并没有什么不同，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把你当做弟弟看。现在也只不过是变成了妹妹而已。

    而且，女性继承家业的事也并不算凤毛麟角吧，如果别人都公开宣称放弃继承权，或者干脆由我来让某些人再也开不了口——”

    说着，洛明比划了一个割喉的动作：“那么就算你主动现出女性的身份，继承权也完全不会被动摇吧？”

    此时，幻术并没有被再次启动，她只是盯着洛明，认真听着他所说出的话语。

    “刚才那些，是我站在兄长的立场上说的话。”

    洛明摸了摸腰间的剑柄，换了一种口气接着说道：“至于作为佣兵的我，只想提醒我的雇主您一点。

    自古以来，佣兵的准则中便有‘不该问的不问，不该说的不说，保守机密’。寻常的讲价也就罢了，毕竟一分钱一分货，得到与风险和辛苦相应的报酬是理所应当……

    但拿任务中偶然得知的秘密要挟雇主这种事，就很不地道了。我对这种行为一向不齿，因此您尽管放心。只付正常的报酬就足够，而我今天晚上只顾着欣赏星光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看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