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残城废土

    淮西十万兵马，撤下来的长淮军占了将近半数，当下涡阳方面承受的军事压力不大，要西进围剿陈韩三残部，联合梁成冲打罗献成，陶nt本人也是这么想，听董原有意先解决西线威胁，就主动请缨。

    董原将手袖在身后，眺望对岸的山峦，说道：“陶将军主动请战是好的，但陈芝虎入河南之后，西线就只能徐徐图之，要避免打草惊蛇，当前只能借围剿陈韩三的名义，往信阳增兵，待梁成冲在南阳站稳脚之后，能再去图罗献成……”

    南阳处于淮山-桐柏山西麓的南阳盆地之中，为南船北马j换之地，顺河南下，可通汉水，出方城道可至河南，是南蔽荆襄、北控汝洛的j通孔道。

    南阳则为罗献成所占，但陈芝虎任河南制置使期间，兵锋甚锐，罗献成畏之，主动放弃南阳，退守南阳南面的襄樊，与陈芝虎部拉开距离，其后罗献成又有意南进，yu策应奢家，向庐州、江西方向施加压力，一直就没有回兵占领南阳。

    近年来，罗献成在招安不招安之间犹豫不决，也没有心思将势力扩大到南阳，但南阳其地已经给罗献成掠夺一空，诸县都十室九空。

    梁成冲年前率部进入南阳，实际上只是占了一片残地，要依赖北面的河中府及东面的淮西，可能在南阳站稳脚，但绝非易事。

    梁成冲在南阳还没有站稳脚，淮西就气势汹汹的去打罗献成，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就怕罗献成豁了出去，出兵打南阳，再投降陈芝虎，淮山南北的形势就恶劣了。

    当务之急，淮西应先经营信阳。

    信阳为淮西的西线，为淮山-桐柏山结合部的北麓，又称义阳，与南阳毗邻相依，是豫南重地，但也受流祸摧残，成为残地。

    时至午时，正当农户生火烧灶之时，但站在硖石山上，眺望南北，几乎看不到有炊烟从乡野升起，满目疮痍。刘庭州心有所感，眼睛饱含浊泪，不晓得这山河还要给蹂躏多时，能收拾好，让民众安居乐业。

    陶nt心里却是另有所想，见董原无意让他去守信阳，不由思量起自己日后出路来——

    从济南与严分道扬镳，他就跟着岳冷秋一路走到今日。在岳冷秋翼下，陶nt也的确得到很大的好处，从之前的裨将，到今日已经手握数万雄兵的镇将。

    原以为长淮军撤下来，能捞到镇守淮西的差遣，谁料到岳冷秋会受柳叶飞、陈韩三投敌事牵累，被迫辞相，如今给贬到江州督战，而朝廷起用董原镇守淮西。

    此时无论是形势需要，还是朝廷令旨，陶nt都不得不先受董原节制。

    在东闽军中，陶nt就与董原打过多年的j道，也有些琢磨不透他的想法。淮西诸军，虽说长淮军兵马多、强，但是这些年来东奔西走，南征北战，总没有一处落根的地方，他有意去守信阳，也是想在信阳学淮东实行屯战，不管将来朝廷如何内斗，总有他的一席之地。

    只是在董原面前，陶nt多少有些底气不足。

    旁人倒不管陶nt此时心里的x九九，楚王元翰成移藩寿州后，倒不觉得寿州条件艰苦，月余来也不管王府修缮之事，跟着董原、刘庭州等着跑前跑后，视察军政、体察民情，还从自家腰包里掏出数万两银钱来周济难民，一时间给赞为贤王。

    “自汉末，刘馥、曹都在硖石山筑垒守淮，又在硖石山下招募流民，广营屯田，积聚军粮，以为守淮之根基，”元翰成站在硖石山上，兴了指点江山的意头，气意风，问董原，“董大人，你觉得本王所言如何？”

    硖石山分南北两山，南山在淮河南岸，北山在北岸，两山夹淮山而立，形势雄壮险要，是寿州守御之要冲。在早些年的淮泗流窝里，寿州城给摧毁，之前在硖石山上的军事要塞也只剩下残垒，唯有浩dn淮水从山崖之间流淌而过、亘古不变。

    “王爷所见甚是英明，董原多有不如。”董原拱手道，但心里也是愁。

    元翰成所言是泛泛而论，董原将行辕设于寿州，还千方百计的上书建言使楚王移藩寿州，就有经营寿州之意。

    所谓经营，历代以来为有效的，无过于招募流民、广营屯田，淮东之所以能崛起，与这个也有莫大的关系。但是经营寿州，需要投入大量的资源，董原又不能空手变出金银粮秣来，两手空空，谈什么经营？

    就江宁所拨给的钱粮，每年计有两百万两银，在江宁当前捉襟见肘的政权下，不可谓不多，但给淮西十万兵马一摊，每年还要额外支援南阳梁成冲一部分钱粮，还要修缮整固从涡阳到信阳，到寿州的城池，所剩无几。

    从东阳府往北，淮西几乎就没有一座完好无损的城池，而要整固淮西防线，这些城池又非修不可。比如这硖石山上，塞垒就要立即修起，渡口也要建起来，还要筹建一支联络淮河南北的水营，没有一处不要hu银。

    不谈招募流民等事，光要将淮西的军政理顺，再多一倍银，董原都会觉得手紧，哪里拿得出多余的钱粮来招募流民，去从外地购买耕牛、铁器、种进行囤田？

    从硖石山看地形归来，董原回到他那残破但收拾得还算整洁的行辕，让人将陶ntbsp;“陈芝虎进了河南，当前是磨刀霍霍，yu对河中府的梁成翼用兵，但涡阳的压力凿确不x，用肖魁安守涡阳，我不放心，只能将重担压在你的肩上，希望你能理解我的难处。”董原跟陶ntbsp;从硖石山归来，陶nt就晓得是这个结局，但听董原这么说，心里要好受一些。

    陶nt，说道：“肖魁安没有打过硬仗，北面又是陈芝虎，大人要用肖魁安，末将也还有些担心呢。”

    “建功立业，封妻荫都不在话下，不过先还是要对朝廷尽忠，你我的一切，还不都是朝廷给的？”董原语重心长的说道，“你守涡阳，我是放心的，我也的确想让肖魁安去守信阳，让他跟陈韩三斗一斗，磨砺一下，将来北伐、收复故土，堪能重用……说到北伐，淮西不经营则不成，淮西不经营好，北伐则没有后劲，就像打出去的拳头，第一拳打得凶猛是没有用的，关键要拳拳打得凶猛成。此时朝廷四处锋火，如今拨给淮西两百万两银，已经是极限，拿这些银养兵、筑城，只是勉强，还要勒紧ku腰带过日，又谈何经营淮西？”

    “这将卒在沙场上，将脑袋别在腰间与敌厮杀，还要克扣粮饷的话，脸面上太难看吧？”陶nt黑着脸说道，以为董原要扣长淮军的粮钱，心里窝着火就要起恼。

    “你误会我了，”董原要陶nt稍安勿躁，说道，“长淮军五万将卒，每年二十五万石米粮以及三十五万饷粮，我一粒一厘都不会短你了，其他该给的，也都会给你……但是就这些，还是远远不够啊！”

    除了军食饷银，这将卒的被服鞋袜、军械箭矢以及营帐寨垒，都要消耗大量的钱粮；大伙儿都是在刀口tn血，打赢了自然要有赏银，死伤也要有抚恤银。但江宁总计就给淮西拨了两百万两银，陶nt心里也清楚，董原说不短他，他也不好意思多要。

    “嗯……”陶nt轻轻哼了一声，便算将刚的无名火压下去，耐心听董原再说下去。

    “你带兵也有十多年了，‘兵贵在jin不在多’的道理，我也不跟你赘述，我每年拨给你二十五万石粮、三十五万两银不变，你养五万兵马是养，养三万jin锐也是养，”董原说道，“我的想法呢，就是长淮军裁掉一部分老弱，移来寿州作屯卒，在涡阳方向只保留两到三万的jin锐战力，你看可好？”

    陶nt心里想：要是钱粮充足，自己在涡阳保留三万jin锐战卒，将两万人裁撤下来作辅兵，也可以留在涡阳结寨屯田，何需将两万人j给寿州当屯卒？董原说起来好听，粮饷一分不短，但实际上裁去两万兵马，军械补服箭矢以及安营扎寨的开销就会节减很大的一笔，这笔买卖换谁都能做！再说将两万老弱淘汰下来j给董原当屯卒，也是经营寿州的人力，董原真正是打的好算盘。

    陶nt沉默着不吭声，董原说道：“这也是刘大人的意思。朝廷这么艰难，我们在淮西不能团结一心，不去淘弱留强，不集中jin锐去打造一支少而jin锐的战卒，不将老弱淘汰下来进行屯田、经营寿州，即使勉强将十万兵马维持下去，也只会越打越疲——总不至于日后还要求到淮东头上去了！”

    提到淮东，陶ntbsp;济南分道扬镳事，是陶nt心头永远的痛，他也晓得林缚等人对这事耿耿于怀，在淮西战事虽说长淮终脱困，但就淮东的心思，也是一心想削弱长淮军。

    想到董原几乎是给逐出杭州，在这方面，的确要跟董原站在同一战线成，避免再给淮东瞧扁了欺负。

    陶nt晴不定的犹豫了好一会儿，终觉得胳膊拧不过大tui，沉声应道：“那便照大人所言，我回涡阳就将老弱裁撤下来，移来寿州作屯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