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父亲母亲与儿子
安书海的父母住在东州市下面一个名为古田的镇上。 父母都是教师，家里最多的就是书，算得上是一个书香门第。安书海这么喜欢看书，家教和熏陶是最主要的原因。 大学毕业后，安书海放弃省城大把的就业机会，回到东州这个二流城市，一方面是因为看书看坏了脑子，胸无大志；另一方面，是想离父母近些。 父母年事已高，姐姐安心从小倔强叛逆，早就钻进了婚姻的坟墓。安书海性格好，又是儿子，自然要担起照顾父母的重任。 坐车兜兜转转，花了一个多小时的时间，安书海于傍晚时分站在自家门前。 再次看到熟悉的家门，安书海第一念头不是按门铃，而是在脑海里评估：如果办房产抵押贷款的话，这套房子能贷多少款？ 古田镇是东州市经济相对比较富裕的一个镇。这套三居室的房子买得早，按如今的房价，估值80万应该是有的吧？那么贷50万应该没有问题…… 正浮想联翩，安书海突然眼前黑影一晃，“砰”一声，厚重的金属门板结结实实地撞在他脸上。 “啊——”安书海惨叫着，捂着脸蹲下身去。 “哎呀！小海——”安母尖叫的声音比安书海还大，“天哪！小海，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为什么不声不响地站在门外？” “书海？”安父听到动静也跑了出来，“什么情况这是？” 一通鸡飞狗跳之后，安母兴高采烈杀向超市，安书海则和父亲坐在了客厅沙发上。 “你回来是为了开书店的事？”与儿子说话，安父向来直截了当，“如果是这件事，免谈！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但是，这件事我也是很认真的。”安书海不慌不忙将三份文件递到父亲面前，“爸，你先看看我这三套方案。” 见儿子煞有其事的做了方案，而且一做就是三套，安父不好太过打击儿子的这份认真之心，只得勉强拿起看了起来。 “好高骛远，急于求成；噱头太多，华而不实。” 这是安父看完方案之后给出的无情评价。 “在屋子里弄个所谓的小花园，就想一个小时收费200块？诓谁呢？经验全无，根基没有，就想做100万的买卖？脚踏实地罢小伙子！ 书店就是正经看书或买书卖书的地方，你搞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把谁当傻子？” 这又是棒子，又是冷水的，若不是有黑科技系统，安书海这颗热切创业之心，还真得被父亲拍熄喽！ 安书海的心哇凉哇凉的，父亲比想象中还要顽固，不好啃啊！ “这不是噱头，这是卖点，也是我书店的特色。做营销做的就是特色。特色就是最大的卖点…” 解释的过程中，安书海跟父亲科普了很多营销方面的知识。另外，如何用科学的手段，结合光、影、运动对人类视觉的冲击，从而对思维产生影响等等也是巴拉巴拉一通神侃，只侃得父亲一脸不明觉厉的神情。 然鹅—— “这就是你所说的黑科技？那黑科技也太不值钱了！” 安父连连摇头叹息：“现代人啊，为了赚钱，什么都敢说！动不动就黑科技白科技的。安书海，老子要你从小多看书，是让你学会明辨是非，而不是为了钱坑蒙拐骗、满嘴跑火车地糊弄人！” 好吧，当头一棒还不算，连带人品都被质疑了！ “爸，我没有糊弄你！”讲理不通，就讲感情！安书海心态稳定，语气诚恳，“书店的效果，我已经亲身体验过了。否则我也不会下这么大的决心！我的性格你们还不知道吗？从小到大我做了什么欺骗你们的事情了吗？” “你至少九年不在我们身边，我们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偷偷地长歪？”安父嘴上说得强硬，语气倒是松动了不少。 “爸，现在都什么时代了，你也不能再以传统的眼光来看待书店！我要开的这个书店，绝对会打翻很多人的认知。”安书海再接再厉，“你说得对，一本好书，其作用不仅是传承知识、弘扬文化，还能教人明辨是非。 那么何为明辨是非？ 明辨是非，何以明放在最前面？ 明者，亮也，心头敞亮、通透，方为明！” 多年读书积累的渊博知识此刻终于发挥了大用处，安书海使出浑身解数，唾沫横飞：“心头敞亮，才能活得通透；活得通透，那些负面情绪从何而来？ 但是，此刻通透，担保明日、明日的明日依然通透吗？ 或许看书之时，或者看书之后的一小时、一天之内，我们的心境都处于一种升华状态。但是几天之后或者再次面临挫折打击之后，心灵鸡汤的力量无影无踪，我们就又回到了原本的状态。 所以现在很多人对心灵鸡汤这个词非常反感，就是觉得心灵鸡汤只是一时骗人的美丽谎言，其实并没有多少实际的卵用。 我书店就是针对这种情况，用现代科技手段与环境相结合，多角度多方位刺激人们的视觉、听觉等六感，使这种心灵通透的状态在人们心中留存很久。 在这种意义上，我的书店还能用传统的眼光来看待吗？ 很多心理疾病患者，无需袒露不愿与人言说的隐秘或伤痛，只需安静的看几个小时的书，就能达到与心理咨询师聊几小时都不能解决的效果，那么我每小时200元的收费，很贵吗？” …… 安母拎着一大堆菜回到家时，发现沙发上的两父子，一个声情并茂，一个表面不屑其实听得很认真，倒是说不出的和谐，不由大为惊奇。他还以为父子俩会为开书店的事情剑拔弩张、甚至头破血流呢！ …… 东州市某灯火通明的西餐厅。 “这个安书海是什么样的人？你竟然一出手就是这么大手笔？”秦弘动作斯文地切着牛扒，状若漫不经心地问。 “他呀，怎么说呢？”苏雪调皮地歪着头想了想，笑盈盈道，“长得有点小帅；又自带迷人笑容，脾气好，女人缘更好……总而言之，就是天生自带那种让人忍不住信赖的、特想靠近的、亲和力超强的男人。” “小雪！”秦弘不满地瞪了对方一眼。虽然知道妻子是故意逗自己，但他心里还是很不爽。 “好吧，不逗你了！”苏雪收起笑容，正色道，“两个原因。第一，我确实觉得那家伙书店的创意还不错；第二，再次见到这个人时，我总感觉他变了！变得……我不知道怎么形容。我的直觉告诉我，此人值得交一交。所以我决定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提前结一份善缘。” “结一份善缘？一个打杂的，你却把他说得深不可测的样子！”秦弘一脸吃味。自己妻子对别的男人如此评价，总归不是让人心情舒畅的事。 “你不是也很相信我的直觉吗？”苏雪咯咯笑着，抓住老公的手轻轻摩挲，“放心啦，他没有你帅，没有你成熟，没有你温柔。也没有你……会吃醋。你才是我的唯一！” “总是这么调皮！”甜言蜜语对男人同样管用，秦弘嘴上轻斥，心里却是喜滋滋，那一点点不爽感早不知飞哪儿去了。 …… 相比灯红酒绿的东州市，古田镇的夜晚要静谧安宁得多。 晚饭过后，安书海一家三口出去散步。 有了老妈这个神助攻从旁策应，安书海的说服工作更加顺利。 眼看胜利在望，安书海祭出了最后的杀手锏。 “爸，我开这个书店，何尝不是你和妈心愿的延续？这么多年来，你们无怨无悔献身于教育事业，为我国的教育现状深表忧虑却又无力改变，为这个世界日趋浮躁肤浅深感茫然却不知如何是好！ 那么，就让我以我的方法来实现你们的愿望吧！我不需要你们付出什么，只要你们的信任！ 你们只需从内心里真正地支持我，做我最坚实的后盾，我就什么险都敢冒！ 你们真的甘心看着这个物欲横流的世界里，遍地都是服装店、化妆品店、游戏厅、娱乐厅，书店却几乎绝迹吗？ 说什么现在流行电子书籍？那不过是粉饰太平罢了！其实人们已经不爱看书了！不爱看那种能让人明辨是非的书了！ 大多数网络小说，充斥着色.情、暴力，正大肆毁坏人们的三观！那样的书，也能称之为书？ 我要开的，就是重建人们三观、让更多的人真正明白何为是非正邪的书店！” 最后几段话，安书海几乎是喊出来的。他喊出的不只是父母的心愿，也是他自己的心声。 一本好书，才是最好的心灵净土！不管世界如何喧嚣，都能让人心境安宁，不动如山！ 安父背着双手，仍在走着，走着走着，脚步却越来越慢，最后停了下来。 这一次他没有反驳，也没有抬杠，只是默默的站着，目光透过夜空，眺向远方…… 夜色下，安书海看不清父亲脸上的表情，但他知道，自己击中了父亲的那颗红心。 然而，他却没有成功的喜悦感。 安母也没有出言助攻，只是上前默默地握住了安父的手…… “真的，有你说的那种效果吗？”安父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夜色里听得格外清晰。 “有！我亲身体验过！” 安书海的语音很安静，安静得不再带有任何商业的成分。 “需要一次性投入那么大的店面吗？” “是的。要布置一个花园，使其达到应有的效果，就必须要这么大的面积。如果书店的功效明显，500平只能是不够。” “对呀对呀！论及眼光之长远，你就不如儿子啦！”神助攻安妈妈一发言，那种安静祥和得近乎沉重的氛围立即一扫而空。 安书海莫明松了口气。 “眼光长远的人，两年换了六份工作？”安父恢复本真后，毫不客气的在安书海心上撒了一把盐。 “那些公司经营有问题，关小海什么事？”安妈妈护犊子模式立即开启，斥罢安父，又来安慰儿子，“小海，我和你爸存了30万，原本是留着给你结婚用的，你拿去开店！其它的，我和你爸再帮你想办法。” “你……”安父气得直瞪眼，“你还要背他到几时？他不是要靠自己的力量去拯救全人类吗？让他放手去做啊！” “拯救全人类，也得先积蓄力量才行！”安书海满脸狗腿的笑容凑近老爸，“爸，把咱家的房子抵押了去贷款吧。” “滚犊子！得寸进尺了是吧？”安父差点脱鞋子抽他。怪不得说不找老子借钱，原来打着主意想卖老子的房呢！ 安妈妈也怒了：“要不然呢？你让他到哪里去借？一百万呢，就算是你也未必容易借到。” “要不然这样吧！爸你帮我借一部分，我付利息。利息按银行两倍算。”安书海笑呵呵道，“终究你们的人脉广，筹钱的路子也多些不是？” “回去回去！散什么步！散得老子心口疼！”安父突然袖子一甩，气咻咻往回走。 “遵命！”安书海赶紧跟上。老头子这是赶着回去帮自己筹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