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陌路
孟婆为人处事不错，再加上她生前那可歌可泣的爱情故事，虽有美化夸大，可谁人不知她孟姜女一哭，便哭倒了长城的事迹。 于是，出于女性之间天然的同情，里院的女医师普遍都和她关系不错，薛晨也不例外。 现在孟婆被调查，里院又被拖下水，薛晨处于这事情的最前线，怎么能够置之不理？ 就算有诈，又怕什么？ 自己本就是主任医师，又还是里三院内科主任，职称职务都摆在那里。真要算起来，也是里院的顶尖战力了啊。这样的人物，哪怕去道教龙虎山，也会得到相当规格的礼遇。怎么可能因为怕有坑就不跳？ 王曦跟着嬴莹屁股后面，看着别人把障给收了起来，摸出手机，道：“师姐，我还有优惠券，我点个车？” 嬴莹道：“你和小一师妹一样，都是个小财迷。对了，你的津贴下来了么？” 王曦一脸疑惑：“什么津贴？” 嬴莹走近他，感应了一下他的气息，道：“就平安夜那天晚上，你受伤了，这是有津贴的呀。” “还有这事儿！？多少！？”王曦两眼放光！ 嬴莹想了一下道：“至少五千吧，你那么重的伤。话说，你体质挺不错嘛，线拆了吧？” 王曦立刻点头：“拆了拆了！师姐快说说，是发卡上还是领现金！？” 嬴莹见他那样，不禁莞尔，道：“好歹是三院长的弟子，稳重点好不好？怎么？欠小一师妹的口红买不起呀？” “这你又是怎么知道的？”王曦觉得在里三院简直一点秘密都没有！ “周师兄说的呀，说你要买口红讨好小一师妹呢。”嬴莹道。 我就想知道你们一天都那么忙，为什么还有时间说这些啊！ 花点儿时间修习修习不好吗！？这样我才好抱你们的大腿呀！ 王曦耷拉着脑袋，道：“我哪里知道口红原来还要分色号，而且那些牌子货那么贵，我买了一支给她，怕她心疼钱，给她说几十元一支······” 嬴莹笑得更开心了，道：“那是你自己作死了。那这几千块钱津贴，估计还不够哦。” 王曦道：“师姐，要不你给······” 说到一半，王曦停了下来。 “怎么了？”嬴莹好奇道。 王曦道：“哎，和你说这个干嘛呀。要是让你帮忙，帮另外一个女生选口红，这情商，活该单身一辈子。就现在这样，我不送一支口红给你，都说不过去了。” 嬴莹看王曦的样子，觉得有趣，道：“王师弟还学会这些了呀。哈哈哈，这事儿可是我提起来的，我没这个意思哦。不过嘛，师弟硬要送我一支，我总不能拒绝你吧。” 王曦看嬴莹这么开心，道：“选吧选吧，师姐你家境这么好，都还要来······师姐，对不起，我，我嘴笨，我，我······” 怎么把话题给绕到这里来了！ 嬴莹脸色黯淡了下来，抿了抿嘴，勉强笑道：“没事儿，王师弟······我们走吧，呃，那口红的事儿就不许耍赖了。” ······ 来到六扇门坐落在蜀都的总部，王曦觉得有些荒诞不羁。 里三院那边儿的六扇门好歹还在市局里，可这蜀都总部，居然在一个火锅店的二楼，这里的人能安心办公吗？ 看到王曦过来，贝儿立刻从椅子上跑了过来，急切道：“王曦！你来了！？” 王曦道：“嗯，过来看看，我们医院和这边儿也是兄弟单位，今天又没事儿，现在怎么样了？” 贝儿道：“他们把我带回来，就问了我一些问题，然后把我的手机借走了，可什么也没有对我说，你有熟人吗？帮我问问好不好？” 很显然，贝儿的心思不在这里，对于王曦这破绽百出的解释直接就接受了。当然了，就算她发现了什么，王曦也能够应付过去。 虽然王曦在里院经常被师兄师姐套路，可面对贝儿，此时的他，套路绝对多的是。 六扇门总部今晚的值班领导叫邹成新，海军退下来的，个子不高，皮肤黝黑，有些壮实。 他早就知道前来的两人，虽然是小年轻，但却不能怠慢。 不过当着贝儿的面，他也不好对话，试探了两次，发现有些盘口切语王曦和嬴莹根本就不懂，都给忽略了过去，只得作罢。 邹成新只好开始打官腔，说了一大堆，其实仔细一想，基本什么都没说。不过，没想到这种话反倒对贝儿效果出奇的好。她开始逐渐安心下来，并相信这里的人真的能像这位领导所说的“不惜一切代价，都要找到这名学生！必须保证人民群众的生命和财产安全！” 王曦也在一旁附和道：“是啊是啊，你看蜀都的治安本就良好，多半是恶作剧。” 就在这时，一道灵识包裹着的声音传了过来：邹队，有发现。 王曦自然也听到了，准备套路贝儿一下把他给支走。毕竟，这个“有发现”到底是什么，他还不得而知，要是是个坏消息怎么办？ 嬴莹却抢先一步，走到贝儿身旁，一边对她说话，一边不动声色地带着她逐渐离开。 “可以说了。”邹成新盯着屏幕。 “是市局的同事们发现的，这种事儿，有了人脸识别系统，几乎就毫无难度啊。邹队，这小子怎么看也和里院扯不上关系啊，履历也很正常啊。” “少废话，人找到了就给我去营救，赶快制定计划，五分钟。”邹成新出了一口长气，至少差事儿做完了一件了。 “呃，队长，似乎他不需要我们营救啊······” 邹成新看着被放到主屏幕上的画面，陷入了沉思，不知道怎么说话。 里院，你们是在玩儿我们？ 这是一家网吧的监控，不是太清晰，但这名男生进入网吧之前，被天网监控给识别了出来，根据衣着打扮，基本可以确认了。 画面上的男生和两三个同学正在认真地看着电脑屏幕，从另外一个角度可以看到，他们正在吃鸡······ “邹队，会不会搞错了啊······”王曦挠挠头，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这话要是换个人来说，邹成新说不定就要顶回去了！ 里院应该不会这么无聊吧？ “派两个兄弟过去一趟，视线确认，顺便提醒下他，看看他的手机怎么回事，不仅打不通，连定位都没有办法。”邹成新吩咐道。 “兄弟，什么个情况？那小女孩儿能说的都说了，她要交什么东西给你啊？”他转过身，对王曦说道。 王曦在里院呆了有那么阵时间了，也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虽然是六扇门的人在问他，但孟婆汤的事情实在是过于敏感，而且里院和地府自己都还没有个结论，自然无法拿出来说。于是他拿出了当初高斯教他的招式，对着邹成新露出一个神秘的微笑，就是不说话。 “得，我也不问了，免得你为难。一会儿如果这男生没事儿的话，我就让人把他给带回来，留个笔录就行。我去那边儿了，薛主任那里才是重头戏。”邹成新拍了一下王曦的左手胳膊。 得到了这么个消息，王曦自然不好跑到贝儿面前去照实说，那样显得自己有些小人。 他走到二女面前，安慰了贝儿两句，说有好消息，是有人把她男朋友的手机给锁死了，然后想电信诈骗。 至于为什么短信里的内容会提到自己，他还没有想好，反正贝儿现在注意力不在这里，没有问到，他就懒得动脑筋了。 毕竟在得知是这么个情况的时候，他看见贝儿明显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他人在哪里呢？”贝儿问道。 “估计也在找你吧，六扇……呃，警察同志应该很快就会去接他，我问了，到时候让他协助录个笔录，帮助他们破案就行，不过私底下那帮哥们儿也给我说，你男朋友这种情况，不是第一例了，能提供的线索估计价值不大。不过没关系，发现得及时，没有被骗钱。”王曦开始把话题朝这方面带，让贝儿顺着他的思路走。 显然，还没走出校园的贝儿，此时此刻，至少在这方面，已经完全不是王曦的对手了。她完全想不到，站在她面前的这个男人，只是几个月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小小的蜕变，开始有了爪子，开始有了獠牙，也开始有了心机。 成熟不就是这样的吗？ 全副武装…… 她连连对王曦道谢，终于肯坐下来休息一下。似乎得知男朋友的消息后，理智开始慢慢回到了她的身上，觉得这种事情，好像有些不妥，让前男友帮忙去找现男友，似乎不是太说得过去…… 于是，她又重新站起身，向王曦走去。 这个时候，她才有时间打量起王曦身边的这个女子来。 身材高挑，前后凹凸有致，秀发和自己一样，被随意扎成一个马尾，在背后扫来扫去。 她的脸色有些苍白，看样子气色不是太好，但尽管这样，依然看得出来，还是画了淡淡的妆，唯独没有涂抹口红。这样的美人儿要是再打扮一下，该是多么的倾国倾城啊，至少在现实生活里，自己还没有面对面地见过这种女人。 师姐？王曦在叫他师姐？ 贝儿的脚步继续向前。 “王曦，那个……对不起，打搅了，给你添麻烦了……”贝儿不知道该怎样说。 曾经最熟悉的恋人，到如今，却只能如此说话。 话语是那么的官方，就好像一块冰冷的石板，只需要照着读就行。 王曦勉强笑了一下，道：“没事儿，很高兴我能帮上忙，毕竟我也和他有过几次面缘。” 他已经认出来了，贝儿的男朋友，就是她的同学，自己见过两次的。 话一出口，他却有些难过。 自己的回答，也变得如此的陌生，就像两个久违的朋友碰面，却只能互道一声：你好。 原来，分别之后，彼此，就是两个不同的世界了。 再也无法陪伴左右，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就这样，随着时间，慢慢地变淡。 各自有了各自的生活，见不同的人，做不同的事，感受不一样的人生。 彼此再无交集，也再没有了共同的语言。 以贝儿的性子，如果真的是静下心来和自己谈，说的肯定是学习，工作，人生规划等等。 而自己呢，说点儿什么？估计什么也开不了口吧，就算避而不谈，都还得找个理由。难道说，不好意思，贝儿你稍等一下，来了个任务，我要去抓个鬼，道行不深，不要担心？ “这位姐姐，也麻烦你跑一趟了。”贝儿继续对嬴莹感谢道。 嬴莹微笑点头，道：“不客气，我们是医生，只是过来看看，做事的，是他们。走吧，我们不打扰他们工作，我陪你过去再坐会儿，王曦……王师弟，我刚才看见门口有自动贩卖机，你去买两瓶水来。” 既然贝儿的男朋友的安全无虞了，那么就只用等着六扇门的同事将人带来，尽快打发了，至于他们在这件事情里面牵扯了有多深，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后面再来查都可以。两个学生，又跑不掉，如果薛主任那边有收获，甚至根本都不用查他们。 刚才他和嬴莹就在谈论这件事情，六扇门的速度很快，已经将对方给定位了，位置也发给了薛主任，剩下的，就等着薛主任提头来见了。 嗯，以薛主任最近几天的心情，只有这个结局了。 提头来见，提的，是别人的头！ 这些平时看起来面善的人，一旦发起怒来，做出的事情，大家就只用往大了去想。就好比给王曦印象非常之深的前里三院院长苗不二奶奶，那晚，在解救嬴莹和小一时，真的就是直接用手，把那人的头给掰了下来，溅得一身血迹，回到夕阳红茶馆来换衣服。 现在，薛主任和师兄们已经不需要六扇门的技术支持了，最新反馈回来的信息是，他们已经肉眼确认目标，准备找个机会，开始下手了。 王曦和嬴莹对此倒是一点儿都不担心，要论实力，里三院的外科主任王弼司或许还稍微水了点儿，毕竟沾了赵竹仁的裙带关系。可内科主任薛晨，可是自己一步一步走上来的，要是何宇雨或者常玉有什么人事调动，她立马就能顶上副院长的位置。 薛晨天赋高，自己又努力，只是为人处世，稍微不是那么圆滑。当初代文斌离职的时候，面对常玉跟何宇雨两人都要当副院长的局面时，赵竹仁不是没有给过她暗示，让她自己跳出来，然后赵竹仁再说两句，她就顺理成章地当上副院长，而赵竹仁自己也落了一个清净，可木讷的薛晨愣是没有听出赵竹仁的弦外之音…… 所以，这样一个人，又没有在之前的大战中有什么消耗，现在还憋着一肚子气，面对的估计还是小虾小鱼的时候，基本上就不要开盘口来赌胜负了，庄家闲家都懒得下注了。 又等了大概半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大厅的门被推开，两名同事带着那个男生走了进来。 王曦坐在板凳上，手里还拿着一瓶水，看着贝儿和他互相跑去并拥抱在一起。 他喝了一口水，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嬴莹，发现对方也在观察着他。 “师姐，你还记得吗？当初攻打梁淄市之后，我们中了遗人的圈套，输得很惨，里院觉得有内鬼，还把目光投向了我们两个，因为当初是我们两个最先发现的梁淄市的情报。”王曦喝了一口水，看着在自己身前五米之外，紧紧相拥在一起的人。 搞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尤其那个男生，你可是一直在吃鸡啊！贝儿有多担心你，你知道吗！？被别人把手机锁了都不知道啊！？ 他就这样静静地看着，手里的一瓶水也不盖上盖子，一口一口地小口喝着，似乎不这样做，他的手就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记得。”嬴莹只是简短地回了两个字，她不知道王曦为什么会把话题扯到这里来。 王曦听了，笑了一下，似乎是想到什么有趣的事情。 “说实话，当初，因为我确信自己没有问题，所以有那么一瞬，我也曾怀疑过师姐你……” “王师弟，你家所有的师兄，包括你家大师兄，背地里都说你脑袋有坑。我以前只是当做笑话听听便是了，只是今天这情景，看着你前女友和别人抱在一起，你居然想和我说的是这个？那我也给你说句老实话，王师弟，我觉得你的师兄们都这么统一口径的话，那么问题应该出在你身上。”嬴莹的口气轻松了一些，他不是不知道王曦失恋的事情。 整个里三院，基本上在他入障之后，就都知道了他的心路历程。 虽说口头上，大家还是要骂骂他人渣，可也知道，王曦的本心其实并不坏。 “师姐，我不是说这个，其实，我想说的是，就在刚才，我转过头，发现你在看我，就是那么一瞬间，真的，我就确定，师姐你肯定没问题的。” 嬴莹似乎还是感觉到了他的情绪有些低落，毕竟这种被强行塞一嘴前女友喂过来的狗粮的感觉，是个人都不会好受吧？ 于是嬴莹故意挑刺道：“好哇，王师弟，我都从未怀疑过你，你倒怀疑起我来了，而且，居然……居然……直到刚才，才把我的嫌疑给排除！对得起你叫我一声师姐吗？” 王曦将口中的水一饮而尽，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将空瓶子扔进来垃圾桶。 “因为，像师姐刚才那种八卦的眼神，和我的两位师兄，简直一模一样……有这种眼神的人，都不是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