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于北溟的珍藏
是夜,一行人便住进了于北溟家里——是一个三进三出的大院子,建筑透着历史。这里原来却是一王府,原本的主人因为生计,将大王府作价了三千个大洋交到了于北溟这位大教授的手里。这个价钱,绝对是“死要面子”的价——要比市场价格低许多,而且还是主动开口,不用还价的。从这个角度说,房子的原主人还是非常不错的,谁都喜欢跟这种讲究人做买卖。于北溟得了实惠,更是不吝啬几句好话! 当然……这心底下怎么想的,那就谁也管不着了……箜云岚介绍说,和院子一起转到手里的还有许多的字画、瓷器,最年轻的都是康熙年间的老物件。这里不起眼的“一草一木”都价值连城。 “那个是傻子知道吗?被我们的大教授数着大拇指夸了几句讲究,不愧是王室之类的,一高兴,字画、家具、瓷器就直接送了!” “看,这椅子、这床,都是黄花梨的。你看那柱子,和紫禁城里一样都是楠木的。” “这个手炉……咦?手炉呢?” “……” 箜云岚无辜的眨一下眼睛,正介绍着呢,突然一个卡壳——她记得自己上次过来的时候这里好像有一个手炉来着。现在怎么手炉就不见了呢?韩莎却是忍俊不禁,抚着她的头,说道:“这大夏天的谁用手炉呢?肯定是收起来了……这些物件儿,你甭管是文物还是其它的什么物件……” 顿了一下,道:“想要长葆不坏,唯一的法子就是放手跟前儿。要拿着去用……天天用的东西,看着最容易坏,但实际上,却又最不容易坏。” 箜云岚道:“也是啊,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过了一会儿工夫,就有一个穿着朴素、干净的灰色褂子,年纪在三十多岁的女人过来请一行人去晚饭。饭桌上便见了刚才回家的于北溟——于夫人则是他们一来的时候就见着了的。于北溟客气了几句,大家本就不认识,也没什么话说,只是多和箜云岚说了几句。箜云岚简单介绍了一下风尘、韩莎等人。于北溟听箜云岚讲风尘、韩莎二人在艺术鉴赏之上极有造诣,便是心动,吃过饭后,便邀之去看自己珍藏的几样宝贝——最宝贝的是一件瓷花瓶,就摆在书房的书桌上,里面插着一朵水仙。 花瓶上则有米芾写的一首小诗,写的是“携眷衅东湖,不意春早去。岸上杨柳青,粼粼波色郁。”题为“四月廿三闲暇,时光正好,携眷踏青东湖,随意一作,不足道耳。其中乐,唯斯人哉!” 其字随性、挥洒,有一种说不出的美感。 于北溟介绍:“这个瓶子我花了不少的功夫,原本人家是不卖的,我就天天去看。后来老先生上了年纪,就干脆送给我了……这些物件儿也没个价钱,总不好明珠暗投,落在喜欢的人手里,那是一件幸福的事。历经了岁月,它们也都有自己的灵魂了。我住于这样的院子,亦能感受到历史之沧桑……”又欣赏了一件江湖上的鞭锏锤抓的“抓”,像是鸡爪子一样的铁质兵器,一个西洋钟——同样是拥有历史的物件了。 坐地的大钟放在现下已不那么精确了。但这却是当年乾隆年间的物件,是不列颠人为了打通商路,前来觐见的时候送的礼物。 这座钟紫禁城中有,这位王爷的主上那也是不凡的,自然也有。洋人就是通过了这一个门路才见到了皇帝。 风尘、韩莎不言这些物件的历史,但其高明的鉴赏之力,却让于北溟赞叹不已。兴致起来后,便提议挥毫泼墨——是写还是画,都是随意,总归是文人性发之后的一件乐事! 于北溟便挥毫泼墨,画了一块石头,简单的笔触,却将石头画的有了灵魂。而后便题了一首郑板桥的《石灰吟》,一手的字也是块块独立,笔触厚重,却又有锋芒棱角,当真是和诗句和画映照的——当真是“粉身碎骨浑不怕,只留清白在人间”的意气。轮着风尘来,风尘便作了一副怪画: 画中见山川、云雾,却皆以意象。粗看时只觉颠覆了常规,不合乎传统的绘画,也不符合西洋作画的规格。 其画作川在下,上却托起一片云雾,云雾之上有山川,山川之上却有人,川下却有耕牛、田地。 留白处—— 致虚极,守静笃,吾以复观,夫物芸芸,天地之根,玄之又玄,众妙之门。道生之,德畜之,有无相生。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舍色身则见空性,空性生色界,真性圆觉,真性在前,圆觉在后。故,不自生者,得其长久。 留了年月日,书下署名,整个过程一气呵成。 字,是好字。 其中法度自然,不拘俗套,自有一番天地。对书法、绘画有着极高造诣的于北溟自然能够看出其中的好——书、画,尤其是传统的书、画领域,讲的是三个字。其一曰“精”其二曰“气”其三曰“神”,三者具足,便是上好的书画作品!而这精气神,是可以看出来的——精足则于笔迹之中见其力,气足则能见其锋,神足则能让人感受其意。 精足的作品笔迹有力,或者刚或者柔,每一笔都有自己的东西;气足的作品,笔锋凝练,墨浓不散,力透纸背。 传说中,王羲之给人题扁,是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的。 气足的作品,即便是差一些的纸,墨色也不会晕染,相反墨会透入到木板当中——简而言之,气足的作品,拥有“方向”。墨是要透下去,而不是渗开的。至于说是最为要紧的一个“神”字,就更为玄妙了——那是能将自己的喜悦、悲伤通过字来表达出来的,是具备一定的“催眠”让人感同身受的力量的! 你见那字,能感受其作者之哀伤、哀莫大于心死,心中同样生出悲戚之感;你见字能感受到作者之欢喜,心生愉悦。 这是一种“直观感受”——即便是不识字,也能感受。如果只有书法家才能够感受到书法家的高明——那玩意儿不过自娱自乐的扯淡! “好!” 于北溟拍手叫好,那种见猎心喜之情溢于言表。直言道:“云岚能拜你们为师,却是幸运啊……我得了先生的一幅字画,却也是一番幸运。好一个致虚极、守静笃,好一个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先生心无藩篱,不为世俗所动。佛道儒三教功夫之深厚,一字可以为师矣!单只是这一副画,这一段文字,便是无价之宝!”于北溟学识渊博,自然知道,那短短的一行字,那画,便是三教至为精深的学问,非是自身修养达到了那种程度,是决然不会随心所欲到如此的自然的。 又坐了一阵,风尘便和韩莎回去洗澡、休息。洗了一个热乎乎的热水澡,习练了一番静功—— 静功对于风尘的意义已经不大,只是将之当成了一个习惯。祂的心意早已超出了需要静功来锻炼的程度。入静、驻脉,更多的是陪着韩莎的——要坚持一件事,一个人坚持,却比不得两个人坚持。 翌日一早起来,便引导一群青丘们练功,教导其贪图紫气之法门,又教夭生功。张天野则是从风尘这里学了十二工学。 这玩意儿的“厉害”他见识过了,自然就眼热——那种于朴实无华之中的无形装逼简直最为致命。 他感觉很符合自己低调、奢华的风格。 风尘自是不会吝啬的,从基础的每一个动作要领,然后到如何三协——身协、气协、心协……而在风尘这里,这个“三”无疑就和“道生一,一而二,二而三”的“三”一样,其范围可大了去了。总体而言,是三个协调,细致来说,却林林总总的,包含了身体的诸多方面,比之原本的十二工学难了不止是一个档次。但习惯于祂的提纲挈领,数学模型描述的张天野却理解的毫无压力—— 唯一存疑的,不过是能不能做到罢了。于北溟起的却也极早,一群人正练的兴起,他便打着哈欠从屋子里出来,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褂子,便打了一套太极拳。慢悠悠的大架舒展、大方、大开大合。 这太极拳却是很流行的……因为动作大方、有一种仙气缥缈的感觉,让人感觉倍儿有范儿。 尤其是传说中太极拳的宗师可是打遍京城无敌手的“杨无敌”——但实际上关门切磋,谁也没见过太极拳是怎么打的。 “练完功,咱们今天学一点儿有意思的。我们来学习搏击的一些基础……首先,我们来学习相关的数学公式……”正抬起一条腿缓慢落去的于北溟听的一个踉跄,险些扯了蛋……然后沮丧的发现韩莎讲的数学公式、定理他统统听不懂:不认识倒是不至于,但也仅仅知道其中极少的一部分。 什么三角函数、什么……一开始简单的还能听懂,等听到傅里叶变换和泰勒变换这两个玩意儿的时候,早已经彻底的懵逼了。 可那些小丫头呢?一个劲儿的点头……这是什么情况?确定是听懂了?确定是没有跟着胡乱点头的? 而且看着一个一个的兴致极高……我@#%……苍天啊,大地啊,中间的空气啊。是这个世道变了还是他在做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