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二章 右手黄金魂雾
那是一颗九转续命丹。那种东西在如今的风源大陆几乎已经绝迹了,可对银尘来说并不比一块巧克力更稀奇。 “银尘哥哥?银尘哥哥?要青云将饭菜送到你这里来吗?”门外响起了陆青云恭敬谦卑的声音,那种恭敬是法子内心的,甚至有点晚辈对长辈的濡慕之情,而实际上,陆青云很可能比银尘还大几个月呢。 “不用,我不饿,这顿饭不怎么想吃了,你和文青松吃吧。”银尘强撑着不让自己的声音变得虚弱,可是胸腔和腹腔里愈演愈烈的疼痛让他的声音十分走样:“我在施法,不能被打扰……你们小心……别被人发现了……”他的声音已经有点断断续续了,他知道自己此刻完全就是靠着高强度的身体素质硬撑着,他不会黑暗治疗魔法,那是加布罗依尔西方的远古传承,不可能传授给他这么一个恶罗海城出身的东方人的。他不敢用水系魔法或者火系魔法,因为这些魔法早已变成了光系魔法的分支,对治疗黑暗魔法造成的损伤百害无益,他只能无助地躺在地上,祈祷自己别疼昏过去,至于内脏破碎后大出血导致的死亡威胁,他没有放在心上,或者说放在心上也没用。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了,银尘感觉到身体里慢慢涌动起一股温暖的,昂扬的力量。他感觉到疼痛大幅度减轻了,他能够坐起来了,然后又能够站起来。他发动光系魔法,将衣衫上的污渍去掉,将满房间的碎片拼接起来,变成了满是斑驳刻痕的破烂家装。黑暗魔法在物体上流下的伤痕,永远也清除不了的。 “下次千万别了。”他心有余悸地总结起教训来。魔法反噬,不是什么施法失败后的所谓惩罚,对于法师来说施法失败了只会白白浪费魔力,不会受到反噬,真正能够引起反噬的,只有违规施法。 比如说,燃烧魔力的时候,明明操控着水元素,结果用得是火系魔法的咒语,这样胡闹般的施法不反噬才怪呢。又比说说,明明是个低级法师,非要来一招最强王者的领域禁咒,结果因为元素亲和力不够,肯定遭受反噬。银尘从来不使用风系魔法,就是因为他知道自己和风元素亲和力不够,使用魔法就会反噬,而他越了无穷多级使出冰火领域甚至黑暗梦魇领域,那纯粹是因为对冲体质造成的元素能力界限突破,元素亲和力几乎相当于半个法神!他往常使用魔法,很少遇到反噬的情况,因为他的亲和力够高,加上魔法领域构建得极其稳固,很少出现使用魔法超出自身能力限制的情况,而这次严重的魔法反噬事故,其实就是他真正的,胆大妄为到缺心眼儿一样的违规施法。 时光祈祷之所以叫做祈祷,就是要让使用者记住这个法术的局限性,对待时间要虔诚,施法要如同祈祷一样诚惶诚恐。这个法术确实可以传送法师本人到“梦境”或者“预言术”呈现的场景中去,甚至可以有限度地“回到过去”,但是它有两个致命的死穴,一个就是同一个梦境或者预言术只能对应一次成功的传送,也就是说每一次预言都只允许一次修改,阻止一个悲剧只有一次机会,在一个就是这个魔法绝不可能将人传送至未来。 银尘看到的场景,可是今天晚上才会发生的啊,他这么着急地过去,又怎么可能传送成功啊。 “还好这次传送失败了,不算数,否则的话,白白浪费一次机会,就意味着无论采取什么行动都不会做出改变了,那可绝对是堪比‘灵犀远去’的悲哀啊。”银尘坐在歪歪斜斜的椅子上行,一只手弹着似乎被无数把玻璃刀划花了的桌面,静下心来仔细思索着晚上的行动。他只有一次机会,他确信一次机会已经足够。 身为法师,他占据着大多的优势了。 …… 文青松吃过饭,没有顾上休息就又出了门,作为振南帮中的负责情报收集的堂主,文青松其实并没有银尘担心的那样不堪,他擅长易容,隐匿行迹,也很明白该如何官兵面前伪装成无害的老好人。他甚至还特意不知向谁买了一条看起来十分像是北人的外罩斗篷,他在自己的小房间里准备停当了之后,就悄悄出门了。 早上的事件过去之后,文青松和陆青云之间的关系变得非同一般了,一大一小两个男人之间,似乎有了需要共同保守的秘密。当然在陆青云的心里,银尘成了凌驾于所有人,甚至凌驾于尹雪梨姐姐之上的最值得信赖的人,他私下里已经将这个和自己差不多大的男孩当成的师叔一辈的强大人物,不仅仅因为银尘和拜狱之间的关系,更因为他曾经经历过的那堪称地狱的可怕冒险。陆青云知道,换了自己,只怕已经死了很多回了吧?他小小的心里满是对英雄的崇拜。 陆青云吃过晚饭之后,就悄悄回房了,看起来似乎是要补个觉,可实际上他从门进去,又从窗户出来,悄悄上了房顶,以《毒药身法》的神功优势,加上入体一重的不弱修为,悄然跟在了自己那一辈子也没有见过几面的姨夫后面了,他在吃饭的时候就觉察到姨夫神色不对,吃完饭就似乎急着出门,这个时候,陆青云可不敢将自己的2位生死兄长的性命托付在一种看起来似乎很牢靠实际上虚无缥缈的亲戚关系上,他赶紧回房换了一套便于隐藏身形的黑色夜行衣,甚至顾不得向银尘知会一声,就悄然跟着姨夫出去了。 银尘在自己的房间里饿着肚子想事情。不得不说装逼都是要遭驴踢的,吃饭的时候他装作世外高人的样子“施法”,好不容易骗过了陆青云,现在可好,他开始感到饿了,却没有什么借口也拉不下脸皮来再要一顿饭。他自然看得出陆青云和他的姨夫貌合神离,只怕那胖子也绝不坑为他多准备一顿饭的,想来想去,银尘只能咬牙忍着,发誓要在晚饭时分报复回来。 他一直轻轻地无意识地弹着桌子,白银色的手指不知怎么就越来越沉重了,仿佛有个看不见的人不断地往里面灌铅。他一开始没有注意,脑子里还想着今天晚上的各种行动计划,包括如何带着两个人直接出现在那阴暗的大牢内部,如何利用仅有的一个定位符文完成反复的传送,如何规划得手后的退路,如何尽量减少战斗和暴露几率等等,没精力管右手指尖传来的异样。 过了一会儿,他感觉到不对劲了,整条右手臂仿佛在无上限地增加着质量,越来越沉重,他甚至有点不能移动放在桌子上的右手了。他的手掌平平摊开,老老实实地按在桌子上,渐渐地手掌周围都出现一条木质的棱子——右手的重量已经可以在木头上压出花纹了! 思路就在这个时候被打断了。银尘赶忙回过神来盯着自己的右手,他看着手背和五根指头上慢慢冒出一道道白银色的雾气,然后这些雾气越来越浓,渐渐变成了黄金般的浓雾,一股股强烈的水与火的元素波动散发出来,仿佛对冲的世界。 空气中慢慢析出蓝色与红色的光点,这些光点一对一地相撞汇聚,变成金黄色的光芒。这些光芒细看之下是一个个小亮点,乍看之下就仿佛一层氤氲的黄金雾气。 银感到手臂中传来些微的疼痛,仿佛过度用力后的酸痛。他不敢再犹豫,立即闭上眼睛,将心神沉入到气海之内,他要看看“一直被冷落”的天地裂神拳到底要弄出什么名堂。 银尘的右手从肩膀处开始就是白银色的,旁人摸上去有如同纹银般的质感,而且从来都是冷冰冰地缺乏热度,无论怎么看都像是高科技假肢,只有银尘自己能够感觉到右手其实和左手没有丝毫区别,依然是血肉之躯。右手的变异来自于天地裂神拳的传承,也只有天地裂神拳的法术位发生变化的时候,才可能让手臂产生异状。 ‘雷神前辈!雷神前辈!我的右手怎么了?’银尘的精神力冲入天地裂神拳的法术位,丝毫没有客套地直接问道。5年来,他已经习惯了这种主从关系,雷神残魂和鬼神残魂,无论曾经多么强大,此世也只能奉他为主了。 “在吾回答问题之前,吾先问汝,若面对前敌,冰火领域皆不能胜,汝将何处?”雷神的精神力悠悠传来,甚至能在银尘的脑子里幻化成一道威严又诚恳的声音。那声音没有鬼神的肃杀与恐吓,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淡淡压迫感。 “天地裂神,不行的活就觉醒仙曲。”银尘犹豫了一下才用精神力回复道,说实在的,问及他自身最强大的底牌是什么,他居然有点回答不上来。 “不行的话?”雷神的声音里满溢着讥嘲之意:“强敌当前,诸神加冕尚不能防御,领域无敌最多五秒,还限定攻击手段,吾之拳法和仙曲皆不能使用,五秒钟后,汝与强敌之间,只剩一招决胜之机,胜,则活,败,则死,哪有什么机会让汝尝试第二回呢!” 雷神的话,在银尘脑海中轰然炸开,将他的心神狠狠震荡。“是啊!我的绝招,到底是什么?我到底有什么可以在关键时刻不管不顾地使出来,和强敌决死一战的本领吗?没有。看似招招都是绝招,却没有一招真正精炼锋锐的,可以成为我银尘成名绝技的看家本领。这也许就是法师的悲哀吧。万法于心,却没有一招可以横行天下。面对不同的敌人,要换不同的策略,不同的咒语,不同的战术,可是法师一生之中,哪能保证每一次御敌,每一次征战,都能首先了解透彻敌人的长处弱点,都能谋定后动,都能瞬间找到敌人的弱点啊!强敌当前,生死一秒,又哪有那么多时间思考谋划呢?”雷神的话将他惊醒了,将他从法师的无敌迷梦之中打醒过来,真正开始直面这个残酷的人间。法师的无敌,建立在对同级或者更低等级的压制之上,秘境之中他以化气欺负入体,5年后的今天他也多以分神欺负化气,这样的连番战斗让他觉得自己天下无敌,甚至无所不能,却远远没有考量到,当自己面对合道,面对返虚,面对金丹,面对元婴高手的时候,是否真的能够把握住那转瞬即逝的一丝战机。 这种状况,在银尘和烽火连城的战斗中就充分体现出来了。烽火连城通过压榨生命力的血禁秘术,将原本分神三重的实力硬生生垫高到十重,其实综合实力上依然是个分神三重的垃圾货色,若是一位活了百多岁,通过正常的水磨功夫修炼上来的魔法师,甚至是恪守远古传承的道士,术法师,估计也就三五下魔法就能将他打得爹娘不认。毕竟魔法师这种职业,指南针引以为傲的不是攻击距离和攻击范围,而是超强的攻击力,他们都是用破坏力换取防御力的疯子。银尘和烽火连城一战,几乎用了40分钟时间,不仅耗时长久,而且几乎是凭着运气获得的胜利,在领域因为意外状况破碎的瞬间,银尘甚至已经做好了瞬移逃跑的准备,最后那一发瞬间石化,只不过是用来碰运气的招数而已。若是真正的传奇大师,恐怕上来三下魔咒聚能让烽火连城失去所有的行动能力,变成一支靠着罡风防御勉强续命的木桩。 魔法师,终究是要靠着时间积累才能真正进阶的人群。银尘有天赋,有机缘,有毅力,有才智,他可以短时间里荣登传奇,甚至他只要愿意,可以用一甲子时间就问鼎神权,然而他真正想要发挥出传奇,甚至仅仅是精英圣法师的全部威能,还必须用时间和经验来填。 雷神的问题,雷神的嘲讽,真正戳到了他的心,将他惊醒,也让他沮丧。他似乎突然觉得,自己这么多年来的生死拼杀,不过是小孩子的游戏而已。(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