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妖之天（6）
“请把主人，交给我。” 当雪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彩儿仍然在恍惚。 就连时间和空间感都能冻结的寒冰就在眼前，彩儿感觉全身变得僵硬无比。哪怕是出于本能的考虑，正常人都应该早点回逃离此地。然而彩儿却还是一动不动。 弟弟君陌的死让她陷入了绝望的深渊。别说回应别人了，她现在就连求生的意志都没有。 如果就这样被冻死……那也没关系。 只是，在那仅剩的一丝理智中，彩儿也看得出——雪妖正在消逝。 在这个漂亮得无法用言语形容的身影周边，无数细小的光芒在飞散而去。每一点光芒的离去，雪妖的气息和存在就变得更加稀薄。 这样下去大概用不了几分钟，雪妖就会步入君陌的后尘。 “这样啊……完全、完全被骗了。” 自己不仅没能拯救君陌，就连雪妖也……完全被骗了啊。一想到这，彩儿便无声的啜泣着。沉痛的眼泪在划过脸颊时，不知为何化成了雪珠。 “责骂我也可以的、恨我也可以的，杀了我也可以的……”抓住雪妖的手，彩儿痛苦道。 不过，雪妖却只是轻轻将她的手推开，然后抱起彩儿怀里的君陌。 “不是那样的。”雪妖摇了摇头，她温柔地看着君陌：“我并不恨你。虽然只是和主人相处短短几个月，但是我很幸福。” “第一次和主人一起吃雪糕，原来冰雪是那样的味道啊。” “第一次和主人一起堆雪人，我才知道为什么大家都会喜欢下雪。” “第一次和主人一起打扮，虽然被护士小姐嘲笑了，但是那个人还是温柔地教导我们正确的方法。” “第一次对其他人抱有着期待，第一次‘喜欢’上别的存在，真是特别的感觉。” “还有……第一次期待着春天的到来。” “这些和主人一起经历的生活，我真的很幸福。” 说着幸福的这些话，没有一丁点虚假，虔诚又美丽。 但是雪妖越是温柔，彩儿就越是感到罪恶感。和对方相比，自己是多么的丑陋和狭隘啊。 “这些……都是我的过失。” 听到彩儿说的话，雪妖却只是摇了摇头。她很清楚即便彩儿没有施展这个术式，自己和君陌也很难逃离蜀山院开展的拔妖仪式。即便侥幸逃脱了，身为主人的君陌也无法支撑多长时间。自己终究会将那个温柔的人取而代之，但这——并不是她期望的结局。 如果真到那个时候，即便是牺牲自己，雪妖也不希望君陌像这样离开人世。 如今彩儿只是，将那个必然的结果提前。 并没有什么不同。而且要自己去责备这位明知会背负一切、仍然全心全意为主人着想的姐姐，怎么可能做的到啊。 还有很多的话语相对这个人、想对主人一一叙说，然而自己—— 雪妖闭眼感受着身体的异样，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那么—— 雪妖将君陌放到祭祀的石桌上，然后对彩儿说道：“接下来，请小心。” 说完，她便闭上眼睛。张开双手，彩儿能够感受到某种光，抑或说是某种更加本质的东西，开始汇聚在雪妖的双手间。 一时间，呼啸的风雪戛然而止。由星光汇聚的光柱，从虚空上的“门”缓缓投射到祭坛，将雪妖和君陌笼罩在内。 “——开始了。” 一直坐着的苏星雪忽然站了起来。她打开了手中的扇子，看着其中摇摇欲坠的一轮红月叹息着。正想将其收起时，忽地惊讶着抬头看向天空。 天空之中，“门”原本所在的区域，有一个巨大的黑洞扭曲着。“门”在黑洞的扭曲下，完全失去了原来的相貌。同时，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某种时间和空间的错乱感。 明明黑洞就在那里，但却感觉像处在别的世界。于黑洞中流露出的不祥气息，就连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墨藏书都变得惶恐。 “洞天……妖界！” 正因为清楚这个东西出现意味着什么，所以墨藏书才会如此惶恐。这个和刚刚彩儿召唤的虚幻的“门”不同，这是货真价实连通地球世界和妖怪世界的“门”。 通过这个黑洞，这边的人就能前往妖怪世界。但同时，妖怪世界的居民也能通过这个洞来到地球世界。 “——遭了！” 一个弄不好，就会引发和数个月前一模一样的大妖乱。 然而出乎墨藏书预料的，并没有妖怪通过那个“门”前往这边的世界。 但是，这是不可能的。因为“门”不可能突然出现，也不会突然消失。彩儿确实在一定程度召唤了“门”，但将其具现化的，却一定对面世界的某一位存在。 当然很快的，墨藏书就理解了那是一位怎样的存在。 无数的紫色瞳孔，忽然占据了整个黑洞。在那些紫色瞳孔之后，是一个形状相同、但体型却完全不一样的超巨大眼眸。那只眼眸一出现，整个世界就震荡了。山林之中万物咆哮，强大到无法理解的强横力量降临到这个世界上。就连笼罩在天空中的“空中云庭”，也直接被这股力量撕碎。 在这一刻，远在蜀山院的贺兰云暮然回首。 就在这时，她清楚地感受到了。妖怪的神明、妖怪世界的主人，那位决不允许存在于这个世界的存在，出现在这个世界的一角。 “祭坛……！” 同一时间，苏星雪默默地收起折扇。她向那位尊贵的存在微微欠身，表示对其的尊敬。虽然同为“妖之天”，自己和对方的身份便是平等。然则对方毕竟是亘古就存在的神明，略表敬意也是必须的。 巨大的瞳孔看了苏星雪一眼，然后就看向雪妖。看来她这一次的目的和自己一样了，苏星雪感慨道。 “真是乱七八糟的。”墨藏书挠了挠头：“饶了我吧，厉害的家伙一个接着一个。” 说这这样的话，但墨藏书还是稍稍松了口气。既然是那个家伙，那还好。因为她是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世界的存在，所以也不需要防范什么。但是，这也并不意味着对方无法干涉。 “那是妖之天。”感受着少年心绪的繁杂，苏星雪解释道。 “天？不是妖怪的神明吗？……算了，那家伙的目的呢？” “和我一样，为雪妖送行。” 听到苏星雪的话，墨藏书一阵默然。良久之后，才感慨道：“你一直说的‘送行’，原来是这个啊。我还以为是别的意思。” “还有别的意思吗？” “嘛，要妖怪们理解离别，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墨藏书站了起来，然后伸了个懒腰。 “怎么了？”看着他蓄势待发的样子，苏星雪好奇地问道。 “很可惜，我可不是为了给那个家伙送行，才会到这里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