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神说

    “我们花费了很多时间了解这件事。”

    王座上的波涛女神轻轻点头，祂的声音依旧清冷，而且还显得有些缥缈：“最初我们并不知道要争夺的是什么。”祂似乎并不介意告诉邓恩一些内容，“更重要的是，我们不知道目标在什么地方。”

    这么推心置腹？

    邓恩对于对方的回应有些意外，他的问题，其实并没有期待答案，更多的是为了转移话题、投石问路，同时试着总结三位神族身上不断辐射出来的信息。

    简单来说，他需要时间。

    但现在，出乎意料的回答，又让邓恩意识到了，也许神族之间的习惯，和凡人确实不同。

    “也许，这次危机，同时也是一次学习机会，不光能学习到神族的神威该如何体现，同样也是一次补充神学、神权知识的机会！但恐怕都是在战前交流，毕竟时光神性，我是肯定不会交出去的，甚至如果有可能，我还要得到祂们手中的！同时，还要警惕智慧之神！”

    想起和那位神族的交涉，邓恩的心底升起了警惕。

    这种情况十分有趣，最初是那位智慧老人带着邓恩来到了这里，所以，一开始的时候，邓恩以为智慧之神和自己是天然盟友，该警惕的其实这块大陆上的其他神族。

    但现在，对面三位神族意外的直白、直接，反而是那位智慧之神，让邓恩感到了警惕。

    神族可真会玩。

    心里转着念头，但邓恩还是停下脚步，他看着那位波涛女神，感受着对方的神威，忽然，隐隐之间，他看到了奇特的景象！

    景象从波涛女神的身上散发出来，隐隐透露出祂们到来的过程，以及在这期间所经历的一切，从疑惑，到怀疑，到有所发现，最后确定范围，然后开始争夺神器，提炼时光的神性！

    就像是一本厚重的故事书，直接翻开，故事的信息蜂拥而出，如同大海一样，无边无际的汹涌而来，像是要将邓恩的意志淹没，同时也在试图在邓恩的意志中埋下种子——

    一种名为亲近的种子！

    霎时间，邓恩就意识到了，神明的话语，并非只是对话，更是神谕！

    他微微眯起眼睛，星辰一般的瞳孔中，闪烁着幽暗的光辉，来自世界化身的力量，直接将那可“亲近的种子”迁徙过去，直接栽种到了艾基的身上。

    艾基，是妖魔小世界的硬币竖起之人，充满无限可能，未来可能成为位面之子，抵御外来进攻，一直被邓恩重点关照，现在一枚来自异界神明的种子融入他的意识，会让他天然亲近那位神明，但问题是……

    他根本到不了八大国度，这种子的力量，更不能跨越无限星海，因此只能被用来加强艾基的精神意志，让他获得提升，完全没有副作用。

    做完了这些，邓恩重新睁大眼睛，他对女神问道：“我很好奇，今天的你们，为什么会聚集在这里，或者说，既然没有目标，最初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块大陆上。”

    “神族在看待事务的时候，并不是单纯的看表象，同时还有未来，我们看到了这个大陆，在未来十分重要，因此来到这里。”波涛女神说的十分简单。

    但邓恩却很快明白了。

    所谓的未来，其实并不是预知，而是和邓恩一样，是接收信息。

    只要知道足够多的信息，掌握事物发展的规律，那么就可以尽可能的得到未来趋势。

    “但最终还是确定了目标，是这样吧。”邓恩点点头，“这么说，你们都得到了某种神器？”

    “是的，”这次说话的，居然是风暴之神，“为了破解里面的力量，我们耗费了很多神力，你恐怕还没有意识到，神力补充是非常困难的，因此我们在使用的时候，都会将神力转变为其他属性的力量，神力的质量，一滴就可以转变为庞大的其他属性力量，像你那种使用方法，毫无疑问是非常愚蠢！”

    这位风暴之神无论是造型，还是引动的景象，都显得狂暴无比，结果说起话来，却似乎没有那么狂暴。

    不过，对方话语中的内容，终究是引起了异相，但这次并不是什么景象，而是直接让邓恩感受到了一阵意志跳动，那种奇特韵律，居然透过意志，开始波及到他体内的神力，让浑身的神力有种要喷涌而出的趋势！

    随后，他自然本能的想要收缩神力，约束力量。

    但就在这时，意志之中，一个奇特的念头种子形成——“神力十分珍贵，我必须小心使用，甚至尽量不使用”！

    有了这样的种子，随即就要从内部，通过四位，禁锢邓恩对神力的控制，不过下一刻，一个疑惑就从心底泛起——

    “神力难以补充？”

    他转而感受着神火之中源源不断涌出的神力，不禁陷入了沉思。

    然后，事实击溃了暗示的种子，让神力不受控制的奔涌而出，同时那种子的碎片，却打开了邓恩的记忆阀门，让众多杂念涌出，开始干扰他的思路。

    到底是什么地方有问题？

    随后，邓恩意识到了一个一直以来，被自己忽略的问题——

    神力的产生原理，到底是什么？

    在奥都斯学院的藏书城中，邓恩看过很多书籍，里面有纪录深渊位面的，也有研究神学的，甚至还有对神灵进行推测的。

    里面给他留下最深印象的一本书，是一位魔法帝国时代的研究材料，作者是当时帝国的一个半官方组织——神权研究所。

    那份资料就提到过，神灵拥有的超凡神力，能够无中生有，能够化虚为实，能够完成种种不可思议的事情，但有着严格的限制，否则星空之中的一切，早就都被神灵扭曲了，所有的凡物都会沦为神灵的玩物。

    但很可惜，祂们做不到这一步，因为神力有限，诞生神力的过程也十分复杂。

    神灵本身可以产生神力，但非常漫长，用凡物的时间标准来看，一尊神灵想要获得足够的神力，去干涉一座破碎之地的中央群岛——可能只有前世东瀛列岛那么大的范围——至少需要积累百年神力！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至少在百年之内，一尊神灵要一直潜伏，没法搞事。

    没有办法搞事的神灵，就是没有存在感的神灵，而百年时间，足够凡俗世界进行一次新陈代谢，过往的人们逝去，新生代的人们将不会记得那尊神灵。

    “魔法帝国研究的是奥都斯诸神，属于信仰神体系，除了自身自然生成的神力之外，大部分的神力，可以通过转化信仰来形成，和血脉神族不同，血脉神族的神力，更多是源于对血脉开发，信仰只是补充，对于信仰神来说，失去踪影、减少对凡世的干涉，影响无疑更多、更大。”

    想到这里，邓恩忽然醒悟过来。

    自己在和三位神族对峙的时候，却忽然陷入回忆和沉思，让原本兴奋的情绪慢慢沉浸起来，连带着身体似乎趋于迟钝了！

    神明的话，不单纯只是话语，同时也是某种预示！

    邓恩一瞬间，感到学到了很多东西，随后他越发警觉，虽然对自身的神力来源有些疑惑，却暂时抛开了沉思，转而装作疑惑的问道：“你们从信徒哪里，得到了新的神力来源？”

    “这是一个方面，”风暴之身笑了起来，“实际上，我们有更多的神力来源，如果你愿意交出神性，我会告诉你，这对于你来说，绝对是一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有着得天独厚的条件，我们甚至可以将这块大陆让给你！”

    简单的话语，透露出的信息，却让邓恩再次思考起来，他比对着看过的、关于神灵研究的文章，隐隐有了头绪，并且慢慢建立起了思路。

    但这股思路被他强行中断，因为他很清楚，一旦继续下去，就会再次被神明的话语影响，陷入意志上的迟钝中。

    当然，他同时又将那个“交易的种子”等到了艾基的体内，让他的精神再一次壮大。

    就在这时。

    “不用说这些废话了，”雷霆之神开口了，祂的话语伴随着周围的闪电，朝着邓恩侵袭过去，“交出神性！然后，一切就都没有发生过！否则的话，你知道后果的！”

    狂暴的闪电，带来一种天塌地陷的末日之感，就这么毫无保留的呼啸而来，直接带来了最本能的恐惧！

    狂暴的雷霆，就算邓恩作为神族，同样会感到畏惧，因为这往往代表着天罚！

    神明的话语，有的时候还代表着灾难！

    不过，畏惧的种子，也很快被他提取出来，扔到了妖魔小世界，但这一次没有被仍在艾基身上，因为这东西虽然会带来力量，却同时会影响武勇，于是被邓恩凝聚成一颗种子，扔进了一片树林，等待着未来的命运演化。

    等做完这些，邓恩的思路重新恢复清明。

    有意思！

    他看着面前的三尊神族，忽然意识到了，对面的三尊神，恐怕有着很长时间的合作历史。

    “三个殿下，你们一位为我解惑，一位提出了交易，一位则直接威胁，我认为这是一个很不凑的套路，解惑博得好感，或许能让我心甘情愿交出神性，如果不能，交易似乎就是个不错的选择，尤其是在受到强烈威胁的时候……”

    他的话，没有让对面的三位神族有任何表情变化，显然，祂们并不在意计划和计谋，是不是被人识破了，或许，祂们根本就不认为这能改变什么。

    “看来，你有了选择。”波涛女神叹了口气，“实际上，我和你的父神，算是兄妹，如果你愿意接受提议，和平的叫出神性，我一定会让你走上更好的道路，要知道，你出现的消息一旦传出去，就会面临重要抉择！这是一条艰难的道路，但我们可以帮你。”

    “亲情牌，但是大体没有改变，我感谢殿下您的好意，但不可以，托庇于人，终究会受制于人，而且放弃了自身的力量，终究有一天，我会面对危险，除非彻底的投靠您，”邓恩似笑非笑的看着女神，“强大的神，会拥有自己的从属，不是吗？”

    是的，主神、从神，这样的体系，虽然老旧，但本身就代表了稳定和制度，是十分成熟的体系。

    自己面前的这位大海之神，无疑是再一步一步的进行驯化。

    神明的对话，从来不是单纯的对话，祂们的力量，只有一部分是直接建立在武力上的，大部分的神明，追求的也不是靠着恐惧来进行统治，祂们有着自己的一套形式标准。

    但很遗憾，邓恩现在却似乎要被强行纳入这个体系。

    他选择拒绝。

    “为什么我们不公平一些呢，”他直接说道，“让我们来选择一个折中的办法，或许将我们手上的神性之力拼合起来，获得更完整的时光之力，然后一起在里面寻找答案，这不是很好嘛？三位殿下，难道你们原来，没有这样的打算吗？”

    “你没有资格，小子！我们的合作，也是被迫，除非你拥有这样的力量，否则，雷霆不会有下一次的妥协！”

    雷霆之神摇了摇头，祂看向其他两为神族。

    “我已经没有耐性了，时间不多了，我们的休眠其实都不彻底，过去的争斗，消耗了我们太多的力量，在祂来袭之前，我们必须得到足够的时光碎片，否则一切就都来不及了！”

    随后，祂加重了语气：“让我们用最直接的方法吧，然后，当一切都恢复正轨，这个新神的道路，我并不在意！”

    风暴之神微微一笑，目光落到了波涛女王的身上。

    沉默之后，女神点了点头，祂的语气有些无奈：“好吧，让我们快一点，动手吧。”

    轰隆！

    狂暴的雷霆直接从天空劈落，其中蕴含的毁灭力量，尽管不是神力，却有着来自自然的恐怖伟力，就算是神，一样要感到敬畏，因为正是这样的伟大力量衍生出了雷霆的神职！

    邓恩的身影，顷刻间就被雷霆淹没。

    “果然，最后还是变成这样，暴力，永远是不会被剔除的选项。”他叹息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