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五章 大局为重

    众家老记得这事。

    派遣林家族人前往北地，隐患自然是有的，也考虑到了，但问题是……

    第一，林家从北地撤离时，丢弃了很多有用外族人才。

    没办法，带太多人走，肯定会拖慢撤离速度。

    在他们想来，这些人才丢了也就丢了，到了中原再招揽一批即可。

    而他们有这样的想法并不奇怪。

    世家之人高高在上，视众生为蝼蚁，保护血脉才是重中之重！

    其他外族之人嘛，不过都是消耗品而已。

    说到底，他们没有刘备撤出荆州，带着百姓一起逃亡的战略目光。

    第二，林家逃亡途中，在路过黑河口时，被可恶的水麟王出卖，惨遭黄家埋伏，伤亡惨重，不得不壁虎断尾、丢车保帅，几乎舍弃了所有的非林氏成员。

    如此一来，最终活着进入中原的，基本上是林家族人，外族之人少之又少。

    林家雇佣了白虎山三兄弟去北地杀沈炼，急需一名熟悉北地情况的向导，大家左看右看，这才发现林家竟然没有一个可用之人了。

    鉴于此……

    得了，还是用自己人吧。

    就这样，倒霉的林烈虎被推选了出来。

    这位是唯一去过怒鲲帮的人，别人都没去过那种小地方，你不去谁去？

    不过，临行前，众人对林烈虎千叮咛万嘱咐，叫他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绝不能落入沈炼之手。

    哪想到，林烈虎如此废柴，辜负了林家的重托和希望。

    “我一再强调这个隐患，你们偏不听，这下好了，鸡飞蛋打啊，沈炼把林烈虎一个人攥在手里，便能够威胁林氏全族……”那位家老依然喋喋不休，直跺脚，面红耳赤，唾沫胡须乱飞。

    “咳！”

    这时候，家主林烈焰突然出声了。

    议事厅为之一静。

    那位家老也讪讪闭上了嘴。

    林烈焰环顾一圈，淡淡地道：“事情已经发生了，后悔也无济于事，大家商量一下该怎么办吧。”

    事情其实很好办。

    只要林烈虎死了，那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因为事实摆在这儿，前往北地从沈炼手里把林烈虎营救出来，显然不切实际，毕竟沈炼那么猛，麾下嫁衣教徒又都是黄金十级蛊师，林家早已没有那个实力去跟他硬碰硬。

    那么答应沈炼的要求，臣服于他呢？

    被他威胁，利用，随意使唤……

    众人光是想想那种日子就头皮发麻，断然不行！

    更何况，九大世家已经发布了血字令，与沈炼牵扯上，下场可想而知。

    所以，只要在沈炼用荆棘死枪杀死林烈虎之前，林烈虎先死掉，成为解决问题的最好办法。

    只不过，林烈虎毕竟是血脉同族，这种希望亲族去死的事，没有人愿意开那个口。

    “怎么了，刚才还吵吵闹闹的，现在全成哑巴了？”林烈焰脸色阴沉下来，一个个看过去。

    随着家主视线扫来，众家老纷纷低下了头，默默无言。

    林烈焰轻咳一声，沉声道：“林烈虎是林家族人，我们不能放弃手足，必须竭尽全力营救！这样吧，选派一位家老前往北地，找沈炼谈判，无论付出多大的代价，都要把人赎出来。”

    “再派去一个？！”众家老嘴角抽搐，你看看我看看你，都是脸色弥漫不安。

    接下来，他们七嘴八舌吵嚷起来，都觉得别人比自己更适合担此大任，吵了两个多时辰，也没有定下来该由谁去。

    蓦然，林烈焰猛地一挥袖袍，道：“抽签决定吧！”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了。

    既然大家都不想去，那就让天意来决定。

    很快，一个竹筒拿来，筒内放着很多一模一样的竹签，个数与家老数量恰好一致。

    林烈焰把竹签拿出来给大家看了看，再把其中一个竹签底部涂上金漆，一起丢进了竹筒，摇晃了数下后，道：“大家轮流抽签，不许使用任何感应手段。”

    众家老无可奈何，硬着头皮抽了，结果，竟然是之前那个喋喋不休的家老中签了！

    这位家老顿时傻眼了，脸色变成了酱紫色，浑身抽搐个不停。

    “今天到此为止，散会。”

    林烈焰瞥了眼那个家老，离席而去。

    ……

    林烈焰来到了宅院深处，开启一道石门，进入某个密室当中。

    蒲团上，盘膝坐着一位马脸老者。

    林烈焰躬身拜倒：“老祖，孙儿有事启禀。”

    这位马脸老者不是别人，正是林家的老祖宗，见证了林家兴衰起落的老怪。

    马脸老者紧闭的双眼微微睁开一条细线，嗓音浑浊地道：“烈焰，出了什么事？”

    林烈焰把林烈虎的事情详细说了。

    马脸老者听罢，漠然道：“因为一个人，全族都要受到威胁么？大局为重！”

    林烈焰深吸一口气，垂首道：“孙儿明白了。”

    马脸老者叹道：“北地群雄并起，沈炼却是一枝独秀，果真是一位枭雄！”

    林烈焰忍不住撇嘴道：“九大世家已经点名要他死，那他就活不了多久了。”

    马脸老者摇了摇头，缓缓道：“沈炼手握荆棘死枪，九大世家不得不忌惮三分，只怕他们也暂时奈何不了他。”

    林烈焰呼吸一窒，挑眉道：“如果沈炼抓住了九大世家的某人，那他岂不是也能够威慑九大世家？！”

    马脸老者咧嘴笑了笑，道：“这种情况应该不会发生，毕竟荆棘死枪只对世家血脉有灭族杀伤，对其他人便没有那么巨大的威慑力了。

    九大世家麾下人才济济，多如过江之鲫，纵然沈炼有一千柄荆棘死枪在手，又能杀多少？

    杀不了万分之一！

    沈炼是聪明人，他不会主动招惹九大世家，让九大世家集中火力攻击他，他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自保罢了。

    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九大世家可以肆意派人去杀沈炼，而沈炼只能一味迎战，绝不敢主动出击，更不敢对九大世家动用荆棘死枪。”

    林烈焰咬牙叹道：“如果我们林家有荆棘死枪，岂会落到这般境地？”

    马脸老者哼了声，道：“你当真以为拥有荆棘死枪是好事？太肤浅了！现在这种僵局只是暂时的。荆棘死枪这种大杀器，以前一直藏在孤山盟，别人都不知道它是世家灭族型先天至宝，从未这般万众瞩目，故而它一出世，弄得所有人都猝不及防。

    但是，已经暴露的东西，无论它有多么神奇，总有更聪明人能找到破解克制之法。

    相信我，要不了多久，荆棘死枪就会沦为废品。

    这就如同炼蛊一道，不存在最强的蛊，只有更强的蛊！

    到那时，沈炼的死期便不远了！

    如果沈炼真的聪明，应该立刻将荆棘死枪献给九大世家之一，寻求依附和庇护，方才能稳坐北境之王的宝座，但我看那小子的个性，他是不会服软的。”

    林烈焰深深受教，道：“孙儿明白了。”

    马脸老者叹了声，道：“中原地大物博，资源雄厚，远不是北地可比。如果林家能在中原立足，将来重新振兴不是不可能的，你要沉住气。去吧，把林烈虎的事情处理好。”

    林烈焰旋即离开密室。

    随后，他来到另一处密室，这里是他的闭关之地，翻手取出一个小瓷瓶，晃了下，隐隐可见瓶底有一滴鲜红在摇动。

    “林家每个族人在出生时，都会取下一滴血保存。”林烈焰神色漠然，掌心按在瓶口之上，一下子将那滴鲜红吸了出来。

    “咒怨蛊·咒杀！”

    随着林烈焰目光闪过一道厉芒，那滴鲜红迅速变了血色，腐化为腥臭的脓水。

    ……

    牢房里，林烈虎唉声叹气。

    他想起了临行前家主对他说得那番话。

    “如果你遇到了危险，可能无法脱身，万万不能让自己落入沈炼的手里。”林烈焰郑重地对他这样说道。

    无法脱身，又不能被抓，暗示已经非常明显了，这是要他自尽！

    但是，林烈虎不想死啊！

    “希望家族那边会答应沈炼的要求，看沈炼这人，比起九大世家，似乎更值得投奔。”林烈焰这般感叹道。

    蓦然！

    一声惨叫响起，却戛然而止。

    狱卒吃了一惊，连忙过来查探，这一看，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林烈虎倒在地上，身体迅速化为一滩脓水。

    ……

    “什么，死了？”

    众家老愣了愣，脸色霎时变得格外精彩。

    尤其是那位正准备出发前往北地的家老，表情可谓相当精彩。

    林烈焰伤心的道：“林烈虎的魂碑碎了，要我猜，他是不甘心牵累家族，自杀了。”

    这话鬼才信，林烈虎要自杀早就自杀了，怎么会先传来书信再自杀，压根说不过去。

    众家老心里清楚着，隐约猜到了事实是什么，但那又怎样。

    随即，一个个全部恸哭起来，真的哭出了泪水。

    林烈焰忽然一摆手，道：“林烈虎为家族殉难，我们要把他的壮举铭记在心，为了家族赴死而战！身为家主，我很想立刻就为他办丧事，哀悼缅怀他，但眼下有个紧迫的危机必须解决。”

    顿了顿，抹掉眼泪，环顾，“刺杀沈炼失败了，血字令没有完成，后果大家应该都清楚，我们要立刻解决隐患。除开那个死士要去死，还有白虎山，绝不能让人查出林家跟他们接触过。”

    众家老一听，心头都是一紧。

    白虎山那边知道是林家接下了血字令，一旦他们得知吕白虎三兄弟折戟了，有可能会泄露此事。

    如果这个秘密被九大世家得知，林家将面临灭顶之灾。

    “我们要立刻灭杀白虎山……”林烈焰脸上涌现暴虐的杀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