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6章 谁抢的人头?
潮天荡。 三百里水泊。 万顷草海,水道纵横。 宽广的湖泽之中,大大小小星罗棋布着无数水淀。 没人知道到底有多少水淀,有人说数百,有人说上千。 大多都是从古来已久的传闻中得出的结论,至于实地考察,尤其是水泊中心地带。 哪怕是最有经验的本地渔民,也不敢轻易涉足。 时维八月,序属仲秋,百草已渐入衰折。 作为北地的芦苇荡,自然也逃不过季节的侵蚀。 无边无际的淀子和草海,放眼看去,到处都是大片青褐夹着金红的颜色。 弯折的芦穗,凌乱的枝叶,笔直的芦杆,细密横斜地交织一起,就像一副潦草的线稿。 风一吹过,漫天鹅毛般的芦花飞上碧空,洋洋洒洒,宛如下了一场大雪。 大雪之下,是海浪般飘摇的芦苇,一浪接着一浪,伴随着哗哗的巨大呼啸。 船行其中,让人有种置身大海的错觉。 “弟兄们,都加把劲,使劲划啊,目标已经暴露,咱们现在就去将他们拿下。” 宽敞的水道上,二十余条战船组成的队伍,正拖曳着大片水痕,快速进发。 清一色的艨艟快舰,为首更是一艘可容纳百人的高大斗舰,气势威武雄壮。 比起楚嬴他们临时拼凑的杂牌船队,这配置,简直甩了他们十条街都不止。 诚可谓,楚嬴看了会沉默,崔肇见了要流泪。 此时此刻,巨大的斗舰甲板上,一个皮肤黝黑,满面虬髯,膀大腰圆如同莽张飞的军官,正在做战前动员。 破锣嗓子的声音,哪怕隔着十余丈远,依旧能清晰听见。 “千户大人放心,我等一定全力以赴,争取立个首功。” “就是,这么快就发现目标,跟着千户大人果然有肉吃。” “谁说不是,哈哈……” 后方快舰之上,忽然传来大片士兵的调侃和笑声。 这些声音听起来十分轻松了,显然没把即将面对的水匪当回事。 “知道就好,都特么小声点,万一惊走了这个据点的水匪,还有个球的首功!” 这黑脸千户尽管在提醒众人小声,他自己的嗓音却比谁都大,又引来一阵哄笑。 “笑个屁啊笑,谁特么再笑,立马丢进泊里喂鱼!” 黑脸千户老脸有些挂不住,笑骂了一声,忽然闭上嘴巴,将视线移到船舱正门。 一名身穿红色官袍,面容古板的中年官员,背负双手,缓缓踱步而出。 来人在距他三尺外站定,抬起下巴,没有笑容地道: “薛千户,贵所治下都是这般军纪散漫吗?本官忽然有些质疑你们剿匪的能力了。” 薛杲脸色一僵,眼前这名官员,虽然和他平级。 但人家是出身按察司的佥事,属于他的上级单位,可谓前途无量。 再加上,人家此番随队,本就是负责督战的,权利比他还高一截,他如何敢得罪? 用力深吸口气,薛杲打雷般一声厉喝:“全员肃静!” 船队上空前一刻还弥漫着快活的空气,伴随着这声喝叱,瞬间烟消云散。 偌大的湖面上,除了整齐划一的桨声,便只剩冷飕飕刮人的秋风声。 喝止了下属之后,薛杲正式对那中年官员一抱拳: “孙佥事请放心,某家这群属下,虽然嘴上没个把门,但打起仗来保证个个都是一把好手。” “哦?看样子薛千户,对我们这一路剿匪很有信心啊?” 孙佥事若有所思地道:“难不成,你已经掌握了什么线索?” “孙佥事不愧是读书人,某家这点心思,果真逃不过你的慧眼。” 薛杲这人也算粗中带细,刻意小小拍了个马屁,旋即靠近小声说道: “孙佥事有所不知,其实,某家身为尧山府的守备所千户,早就想清剿这潮天荡。” “这次,就算没有副使大人下令,某家也是准备展开一次清剿行动。” “因此,某家早在两个月前,就派人悄悄摸进这里,一共发现了水匪三处据点。” “三处据点?!” 孙佥事眼睛一亮,尽管这些据点不比水匪老巢,平时只有少量人驻守。 但若是能连剿三处,加在一起,也算是一笔不小的功劳了。 到时候论功行赏,身为这一路剿匪队的督战,他肯定第一个沾光。 想到这,他忙一把抓住薛杲的衣袖,一连问出三个问题: “这三处据点一共多少人?薛千户可有把握?会不会打草惊蛇?” “呵呵,孙佥事只管放心。” 薛杲心中将这家伙一顿鄙视,表面却拍着胸脯肯定道: “这两个月来,某家的人再三查看,确定这三处据点,每处只有二三十人。” “以我们接近五百的人手,要悄无声息干掉几只小鱼小虾,还不是手到擒来。” “哈哈哈,好!” 孙筠听得喜上眉梢,松开薛杲的衣袖,又在他肩上拍了一把,十分满意: “带兵打仗本官不懂,薛千户一会只管放心施为,等得胜之后去见副使大人,本官一定保你个首功。” “嘿嘿,那就多谢孙大人了。” 薛杲大喜,赶紧弯腰抱拳表示感谢。 心中却不以为然。 还首功,你吃相好看点,能给老子漏点油水,老子就谢天谢地了。 一刻钟之后,队伍走走藏藏,终于悄无声息摸到了最近的一处据点。 这是一处筑坝,周围芦苇掩映,位置十分隐蔽。 筑坝中间有一座稍微冒尖的塔楼,以及一排简易的茅屋,那些水匪平时就躲在这里面。 “弟兄们,抄家伙,杀敌立功,就在今日!” 因为是第一波进攻,为了求稳,薛杲下令船队分散堵住小筑周边水道。 而他自己,则亲自带着一百来人下船。 不走正门通道,而是专门绕后,从芦苇中悄悄摸进去,誓要打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当薛杲等人忍着割肉的疼痛,好容易摸到据点中心时,出现在他们眼前的,却是一幅残垣断壁的景象。 这地方仿佛遭遇了一场流星雨。 塔楼粉碎,茅屋焚毁。 十来具破碎的死尸被烧焦的木头压在地上,连鲜血都烤干了,不时还能飘出几缕青烟。 在这些死尸周围,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坑洞,像是被什么狠狠砸出来一样。 还有大片被践踏烧蚀的芦苇杆,有一处更被连根拔起,连坝底的淤泥都带了上来。 除了这毁灭的一幕,现场连一个活人都看不到。 “这特么,到底怎么回事?” 薛杲惊呆了,手中的长刀差点握不住掉在地上,额头青筋一阵蹦跳,忽然仰天破口大骂: “妈的,是谁?谁特么抢了老子的人头!” epzww3366xs80wxxsxs yjxs3jwx8pzwxiaohongshu kanshubahmxsw7cctbiquhe